顾临怡方才还当真是怕太后将缩减用度这件事儿也一道作罢,如今听见缩减六宫,却不缩减云千雪的用度,倒是也安心下来。好歹还能拉着云千雪惹起六宫众怒。这一通,她也算是没白白折腾。
从颐宁宫出来,顾临怡面色沉沉的往未央宫回。一壁走,一壁与良安道:“六尚与内侍省为了巴结元妃,不顾本宫与贤妃的意思,大操大办清平公主的生辰宴。如今闹了亏空,缩减了六宫的用度。和敬夫人、元妃等人的用度却是未被消减。将这样的话传去各宫各院,务必将这缩减用度的罪魁祸首扣在元妃的身上!”
良安立时道了一声是,便是带着两个内监回身往永巷去。顾临怡扶着卉春的手,看了一眼颐宁宫上高悬的匾额,冷然一笑。
☆、第57章 一石三鸟为宁可爱妹纸钻石打赏加更
贵妃离了颐宁宫,当日六宫的用度也跟着分了下去。不过裁减了四成,到底是不小的数目。六宫妃嫔私底下,自然是怨声载道。
没过一日,各宫各院便是都知道这无故裁减分例,是因着清平公主生辰宴惹了亏空的缘故。清平公主得皇上喜欢,对于这样的原因,六宫嫔妃私下里自是敢怒不敢言。又因云千雪、姜子君等人未被缩减用度,如何能不让人眼气。
“奶娃娃一个,也不怕折了福气!”嘉妃正逢禁足,如今又被裁减用度,气的是口不择言。这话是关着门在棠梨宫里面说的,旁人没听见,倒是让沈青黛都听了去,免不得又要去云千雪面前落井下石以表忠心。
云千雪听见这样的话,倒是不以为意,只软软的一笑,悠然道:“她如今也只能逞嘴上的痛快了!”
如此,沈青黛也不好再枉做小人的说下去。便是转了话头儿,笑道:“娘娘有孕之后,极少熏香。嫔妾这几日过来,倒是总有甜丝丝的香味,好闻的紧呢!这是什么缘故?”
合欢殿内半人高的影青釉瓷鸭熏里浮着袅袅香气,氤氲盘旋而出。那香味极是好闻,沁入脾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舒畅。
“那香恪婉仪的父亲送进宫的,说是百越族的百濯香。本宫让香薷看过,其中并无什么不妥都是益气养神的好东西,这才让人熏了来。不然药膳、安胎药流水一样的喝,一屋子都是中药汤的味道。”云千闲闲一笑,随意道。
沈青黛心里一动,似笑非笑的感叹,“嫔妾可听说过这百濯香,说是那香味染上衣服,便是经久不散。也难怪嫔妾这几日走到哪儿都是这个味道呢!真真儿的好东西!”
云千雪倒是并未在意,抿唇笑了笑,曼声道:“你若是喜欢便带些回去,恪婉仪送了不少过来!”
沈青黛受宠若惊的笑起来,大是兴奋叩谢道:“嫔妾谢娘娘厚赐!”
云千雪瞧着她欢欣鼓舞的模样,只笑了笑,蓦地想起这两日后宫里的诸多怨言。当即美目一转,笑道:“有什么好谢的,这大年下的,六宫又缩减了用度,全当是本宫赏给你过年的。”她说着,亦发笑靥深深,唤了李香薷进门道:“如今六宫上下皆缩减用度,日子过得都紧吧。本宫与清平公主也用不上多少,将本宫腊月的分例都分送给各宫小主吧。”云千雪这话只说的是各宫小主,便是没将贵嫔以上位份的人带进去。
沈青黛得了这话,是越发的欢喜,忙盛赞云千雪贤德。
云千雪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悠然道:“都在一起过日子的,贵妃又非要把错儿推在清平的头上,本宫只当是因为清平的错,给大家填补了。”
沈青黛是何等有眼色的人,得了这话,那乌溜溜的眼仁儿一转,笑道:“娘娘别怪嫔妾多嘴一句。若是要赏,不如连着舒昭仪与定贵嫔那一块儿赏了。虽说定贵嫔不在乎这个,舒昭仪那也未必能得着好话儿。总也不至于让定贵嫔寒了心,又顺势堵上了舒昭仪的嘴!”
“沈宝林说的都是好话,本宫自然无可无不可。”云千雪语顿,跟着睨了李香薷一眼,“照着沈宝林的意思去准备吧!”
绿竹就着这话,上前叮嘱沈青黛道:“这后宫上下,不似沈小主一般是个明白人。原本就是贵妃下的意旨缩减用度,贵妃这样祸水东引,她们便是也被贵妃利用。小主在宫里人缘最好,可得处处都帮着咱们娘娘分辨一二!”
沈青黛是一点就透,忙不迭的应了绿竹的话,“我若得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帮娘娘言语的。”她这番话落,便是起身告辞。也不急着拿那香料,一阵风似的匆匆出了合欢殿。
绿竹笑了笑,叹道:“这沈小主对娘娘有所求,倒也算是个帮手!又住在棠梨宫,离着嘉妃近便呢!”
“她是伶俐,不过这满心都是算计,也该防着一些。”云千雪静静一笑,转头沉吟着吩咐绿竹道:“贵妃既是这样喜欢造谣生事,大年下的,也别只看着她热闹。她一心盯着本宫,克扣六宫的用度,也敢缩减太后。身上早就有不孝的名声,如今借着她克扣太后用度一事,咱们在给这不孝的名声推出去一把!”
绿竹忍不住讥诮的笑道:“那日奴婢心里还念叨着,六宫上下,缩减谁的用度也万万不敢动太后的。可贵妃却半点儿也没拦着,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云千雪垂首,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拨着金笸箩里的绣线,悠然道:“贵妃从未将太后放在心里,那日又是气急,一心都扑在如何把我拉下水上。哪儿还顾得上那个!”
云千雪忽然大赏六宫,自然有收买人心的嫌疑。可元妃对宫里的妃嫔只说六尚与内侍省两处都是因为清平长公主的生辰宴才出了亏空,她理应填补。她有着身孕,又是圣眷浓重。如今这般谦逊,倒是引得六宫侧目。再有沈青黛在一众位底的嫔妃面前渲染,那怨气就此消弭了许多。
宫中闹出亏空,六宫上下不得不缩减用度之事自不能说出去。
正此时,因扶风县地震被赶去九华山的流民返乡安置之事极受朝廷的重视,灾民七月回的扶风县。朝廷安置、赈济灾民一事便是一直在进行。如今眼瞧着年关渐进,霍延泓准了户部的折子,天恩浩荡,让人特意制了冬衣送去扶风县。
故而,后宫忽然而来的裁减用度。落在前朝的眼里,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变成了贵妃因着赈济之事,带头缩减内宫用度。
姜子君挺着肚子将这件事儿告诉给云千雪的时候,也让云千雪大是震惊。
“我让人去打听过了,今次裁制冬衣赈济灾民的事儿,是顾家的人向皇上递的折子!她顾临怡必定早就知道顾家有这样的打算,缩减用度,她打的是一石三鸟的主意。一则,借着颜欢生辰宴掏空六尚与内侍省的借口,让你在宫里遭怨不讨好;二则,敲打弹压六尚与内侍省;三则,亏空的事儿,顾着皇家的脸面,谁也不敢说出去。在外人眼里,宫里无故缩减用度,可不就与前朝赈灾挂上了!”姜子君眼波幽幽,面上是万般的厌恶与讥诮,“咱们都是个傻子!这件事儿,她顾临怡如何都是赢!”
云千雪听了这话,亦是忍不住自嘲的一笑,深感自己此番种种的计拙,“或许顾临怡原本就没有多在意后宫。我之前便是觉着她此番缩减用度颇为不智。一个不当心,便是哪一边都不讨好。如今算是明白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贵妃,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什么才是能保着她平安顺遂的东西。”
“贤德,”姜子君抿唇微微一笑,接了云千雪的话道:“前朝、甚至大齐的百姓都念着她的好,皇上便对她没有任何法子。甚至迫于这样的压力,终有一天,皇上不得不将那后位给她。”
“我原本还打算拿着太后被缩减用度这件事儿大做文章,如今只怕是不成了。”云千雪微微摇头,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顾临怡技高一筹。
姜子君哼笑着说道:“你可晓得,前朝的人为何有这份儿误解?”
云千雪自然是不明所以,满面疑问的看着姜子君。
姜子君笑了笑,“冬衣的事儿,此次落在了户部头上。那顾文儒与顾临甫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户部侍郎,顾临怡封了五千两银子送去了户部。说是其中有自己与太后的心意,那话说的模棱两可,不知情的人,可不就以为是宫里缩减用度送过去的?何况还打着太后的旗号,那缩减太后的用度,自然也变成是太后体恤灾民所为。所以贵妃不孝这样的事儿,说出去也是无用的!咱们呐……”姜子君语顿,神情颇有一些不快。
云千雪微微摇头一笑,“她如今着眼与朝堂,可咱们还看着后宫。咱们的眼界不如她!”
“也是她自动自觉的把后宫放掉了。如今想来她这一环套一环,前面都是无关紧要的障眼法,若是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总有她得手的地方!”姜子君神情里隐隐带着无奈,沉沉一叹。
云千雪却是很快的笑起来,安慰道:“我可不想拦着她博个贤德的名声,只要咱们两个别被算计去便是了。我也委实没有那么大的心思与志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随遇而安就好!”
姜子君怔了一怔,眸色沉沉,“前朝的人偏听偏信,让她博了贤德。可你却落下祸水的名声。九华山流民之乱的事儿,明面儿上排揎你的人是少了。可私下里,那难听的话是从来没停过。我不与你说,是怕你介怀!可如今这随遇而安叫什么话?你得有大出息!决计不能让名声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