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簇拥下,二人来到了最满楼,要了间包厢,侯年拘谨的站立着,好半响才问出隐藏在心里十八年的疑惑,“十八年前你为何突然离开?”
柳玉琼的动作顿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般,“当年我生下女儿后不久她的父亲就离开了,几日后村里有人鼓动说我不守妇道,未婚先孕,更要将我和女儿浸猪笼。为了保住性命,我唯有连夜逃走。”
“你为何不找我。”侯年的眼里闪过不被信任的痛楚,“孩子的父亲是谁?这十八年来你为何不露面,我会帮你的。”
柳玉琼依旧挂着笑意,端了杯酒水递给侯年,“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不找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来了,你说呢,侯大哥?”
侯年并没有去接这杯酒,因为此时此刻他觉得对不起她这一句侯大哥,挣扎了一番艰难的开口,“我已经跟你的女儿快快成亲了。”
原本镇定自若的柳玉琼,手不由的一抖,杯中酒抖洒了出来,背过身去续杯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丈母娘,这忽然高了你一辈,还真有些不习惯。”
侯年一把抓住她倒酒的手,眼神灼灼的凝视着她,许久才问道,“这次你为了什么而回来,是为了快快吗?”
“原来我的女儿叫快快,十八年未见,我还真想听听她叫我一声娘。”柳玉琼撇开侯年的手,笑言道,“方才那个被称作厨娘夫人的女子应该就是快快吧。”
“是。”侯年望着面前这个已经猜不透的女人应声道。
柳玉琼自顾的饮了一杯酒,呵呵笑道,“真好,她像极了十八年前的我。”为自己续了一杯酒,“其实我这次回来是要重开风月楼的,希望到时候侯捕头要多多关照才是。”
侯年应着她的举杯邀请,有些沉闷的猛然饮了一杯,不禁皱起眉来,他有预感汾城再也不会平静了。
首先棘手的就是她们这一家子。苏花和肥常不放心的跟着她回到了娘家,还没进门就听到柳快快冲到石婆婆的身边通报道,“婆婆,我跟你说,柳玉琼回来了。”
一脸慈笑的听着柳快快讲诉的石婆婆,顿时整个人僵住了,手上的筛子一滑全部倒在了来地上,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问道,“丫头,你是说你娘回来了?”
柳快快心情郁闷中透着几分怒意,“她不是我娘,她不是。”苏花见气氛不对忙过来缓解安慰柳快快。
肥常则对着石婆婆解释道,“柳玉琼确实是回来了,这是整个汾城人都看见的事儿,这会儿该是和头儿在一起呢。”说这话时迟疑的瞥了一旁的柳快快。
石婆婆听后手足无措的在院子里团团转,低喃道,“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是不是这不孝女回来了。”
“婆婆,我不准你去。”柳快快拦着了要出门的石婆婆,“如果她的心里有你的话早就回来看你了,何必等到现在。就是因为你们个个都把她当成宝贝,才会让她这般目空一切。”
☆、47章 矛盾
夜色朦胧隐晦并没有将白天那场轰动给裹住,最满楼因着柳玉琼的存在,彻夜未眠。客人络绎不绝,为得就是想一睹汾城第一美人的芳容。
巡逻路过此地的洪斌和方严正看着这般景象,只是心里默默的叹息,掠过,远去。
而从方才开始就站立在对面屋顶观看的侯年,映着那不断在窗影上来回的身影,墨眉微敛,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心心念念了十八年的人,终于回来了。可时过境迁,身份相隔,今时今日的柳玉琼还是他侯年苦苦守候了十八年的那个人吗?
思不清,道不明,此情此景他唯一想到的便是要去看看柳快快,她,定是也有百般滋味在心头。
比起最满楼的沸沸扬扬,石婆婆的屋子显得有几分的压抑、沉闷。
油灯上的烛光摇曳,映着柳快快阴郁的面容,陪坐在一旁的石婆婆有些不耐烦的扯过她手里缝补的衣服。
沉声叹气道,“别折腾了,这破衣服你还补他做什么。你打心里不肯承认玉琼这个母亲,补好她的衣服又有什么用。”
手里落了空的柳快快,心里霎时也空空的,转了转眼眸淡薄道,“我娘早在舍我而去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今日回来的不过是跟她同名同姓的柳玉琼罢了。”
伴着她的余音清脆的耳光声随即响起,石婆婆颤抖着高举的右手,望着柳快快一脸不可置信的面容,情凄意切道,“我不准你这么说她,你不认她我认,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婆婆。”柳快快倔强的眼眸中闪着泪光,可就是隐忍着不让其落下。
石婆婆蹒跚着背过身去,怒喝道,“你若是不愿承认玉琼,也就是不想认我,那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叫我。”
凝视着眼前微微颤抖的背影,柳快快第一次听到婆婆对她说这般绝情的话,竟是为了在她的生命中缺席了十八年的那个人。
柳快快一赌气脱口而出道,“好,好,反正我对你们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我走便是。”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委屈伤心齐齐涌了上来,激动的拉开了紧闭的门一股劲儿撞到了站在门外的侯年怀里。
没顾得上去看来人,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侯年眼神复杂的探了眼已然热泪盈眶的石婆婆,刹那间的对视后转身追寻柳快快而去。
天黑路滑,一心只顾往前奔跑的柳快快,脚一滑摔倒在地,双手被砂砾磨破了皮,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听闻哭泣声越来越近的侯年,收住了漫无目的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心也因此纠结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毕竟她是你的母亲,这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如果可以,我宁可不是她的女儿。”柳快快赌气的冲他吼道,“现在不是正好,你日夜思念的人回来了,只要确定了她的心思,就可以休了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侯年眉心一沉,脸上透着几分的怒意,抓住她的手腕,警告性的凝视了许久,转而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她受伤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包起来。
柳快快的哭声渐渐的转为了抽泣,“如果心里装不下我,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许久,侯年处理好她的手,自嘴边吐露出一句连他自己都意外的话来,“你跟玉琼在我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
柳快快在他这句话的安慰下慢慢的平复了心情,抓住他主动递过来的铁尺,步履缓慢的回了侯年的家。
将柳快快安顿好,待她入睡后,侯年这才折回上柳村跟石婆婆报平安。
这边阴云密布,暗潮浮动,而柳玉琼如火如荼的筹备重开风月楼,全然不知祖孙俩之间的因她而发生的冲突。
苏花在侯年的嘱咐下去看望留在侯家的柳快快,一进门就看到在晒衣服的她,忙迎上去打招呼,“快快,我来看你了。”
“你怎么来了。”放好木盆,柳快快走近,“是他让你来的吧。”
“侯捕头这不是关心你嘛。”苏花随着她进屋,“我听说你已经两天没有回娘家了,要不我陪你回去看看石婆婆。”
柳快快倒茶的动作一顿,嘴硬道,“我才不回去呢,现在她的眼里只有女儿,哪顾得上我这个外孙女啊。”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是肥常气喘吁吁的赶来,指着风月楼的方向说,“柳玉琼的店开业,我看见石婆婆往风月楼去了。”
听罢,柳快快便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这汾城第一美人接手昔日的风月楼,这让汾城那些风流人士产生了不小的兴致,纷纷献花赠物的共贺。
才一开张,便让汾城其他的风月场所黯然失色。柳玉琼更是亲自出门相迎,在各个捧场宾客中笑脸逢迎。
看到此情此景的石婆婆,心里很是恼悔,恨自己当年为何没有教好这个不孝女,未婚有孕,产女离去,消声觅迹十八年,回来竟然经营起这种门当。
一时怒气上涌,冲出人群指着柳玉琼责骂道,“柳玉琼,你好生风光啊,都当起风月楼的老板娘了。”
柳玉琼面上的笑容当即凝住,没曾想过石婆婆会来,但会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将她拉到一边劝说道,“娘,我这里在忙,待我空下来了再回去看你好吧,你先回去吧。”
老太太可不听她这一套,冲着她便是吼道,“你今天若是还认我这个娘,就把风月楼给我关了,随我回去。”
“娘,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只想你给我表个态。”说着便冲到了正门口,“你今天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堵着你这门口,谁也别想在这里进进出出的。”
在柳玉琼为难之际,风月楼雇佣的保镖一把将石婆婆给推到了一边,责骂道,“你这个老太婆别这么不知趣,今天这个楼是开定了。”
“你们住手。”柳玉琼起步迎上前去,准备将摔倒在地的石婆婆给扶起来,却一把被柳快快给拍开了。
“婆婆,你没事吧。”柳快快在苏花的帮忙下将石婆婆扶了起来,看见她头上被蹭出了血丝,气愤的责骂道,“柳玉琼你太过分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这么重的手,赚这种前你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