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晴一愣,不知她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但见他肩上被淋湿了一大片,还是连忙迎了上去,温柔道:“陛下不是去书墨阁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快些把衣服换了吧,天儿凉了,穿着湿衣服小心着凉。”
“你身为君后,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穆罗云声音低沉,一把推开他:“还是你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冯晴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好在洛洲在一旁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惊愕道:“陛下,君后身子骨弱,又怀着孩子,是陛下特别恩准不必行礼的。”
冯晴惊讶莫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安抚腹中受了惊吓的孩子。
穆罗云眯着眼看了看洛洲,捏起他的下巴:“谁许你扶他了?给朕滚出去。”
洛洲与冯晴相视一眼,都是莫名所以,洛洲放心不下,正在迟疑,冯晴却推了推他:“洛君侍先回去吧。”
洛洲虽心知不妥,却不敢违抗穆罗云,只得恭敬地行了礼退出去。冯晴这才关了门,看向穆罗云:“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朕出了什么事,”穆罗云似乎怒极了,未等他靠过来,就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朕没有想到你竟这么恶毒!”
冯晴腹中孩子因为方才那一推动个不休,根本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两手护着肚子,微微弯下腰去,艰难道:“陛下在说什么?臣不明白...臣、臣不太舒服...陛下,叫太医......”
“叫太医?你的命这么精贵,旁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穆罗云冷道:“你受的苦,还比不上小音和他肚子里孩子的万分之一。”
冯晴已是有些糊涂了,饶是他博学广志,聪慧过人,也浑然弄不明白穆罗云不过出去了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愣愣地被她拽住了手腕往屋外走了几步,才被腹中的一阵钝痛惊醒过来,急忙要挣脱。
但他是男子,加上身子弱,哪里挣得过穆罗云,情急之下也什么也顾不上,用力横肘撞向她胸口,趁她惊讶的时候迅速退到了角落。
穆罗云没想到他竟敢撞开自己,竟阴冷地笑了一声:“好,看来你真的是......”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冯晴看清站在她身后的是苏辰和不语,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不语道:“快去...去关门,不许走漏消息,让人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苏辰看他脸色惨白,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着,连忙把穆罗云架到床上,上前去扶他:“九哥哥,这是怎么了,方才遇到洛君侍,他只说皇上看起来很生气。”
冯晴狠狠掐了掐手心,才稍微镇定了一些,嗫嚅道:“扶我坐一会,孩子闹得厉害。”
苏辰忙扶他坐下来给他把脉,又喂了他一丸药,见他面色好转了一些,才问道:“皇上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冯晴苦笑:“你快给陛下看看。我怕她是中了什么迷人心智的药。她方才说的话好生奇怪。”
第五十八章 突变
因为怕穆罗云醒来后再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苏辰给她扎了一针,这一针足可以让她好好睡上几个时辰。
看着苏辰探手捏了她的手腕。冯晴身上虽还有些不适,却坚持不肯去休息,只定定地瞧着穆罗云昏睡的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苏辰诊了许久,正要说话,一抬头却看到冯晴抿着唇身子紧绷着,心中顿觉不忍,正要说出的话又收了回去,低下头去再次仔细诊断起来。
冯晴也不催她,待她第三次抬起头来,才轻声道,“我没事,你说吧。”
“从陛下的脉相来看,并无任何不妥,”苏辰迟疑了半晌,还是吞吞吐吐地实话对他说了。见冯晴紧紧皱着眉,连忙又道:“不过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我这就给母亲传信,请她进京一趟。她一定会有法子的。”
冯晴微微垂着头,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但几乎是苏辰沉默下去,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同时,他就抬起了脸,决断道:“苏姑娘,麻烦你在宫里留一段时间照看陛下。不语,让浅娘进来,还有,把禁卫军统领叫来。陛下方才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不语应声去了,冯晴才把床上的帷帐放了下来,把穆罗云的手腕放在帐外,示意苏辰坐到一边做出诊脉的模样。
浅娘原本就在屋外候着,这会儿听到冯晴喊她,自然恭恭敬敬地进来行了礼。瞧见床上一角明黄,不由吓了一跳。
“陛下方才忽然就晕过去了,苏大夫正在为她诊治,”冯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早上可是贴身伺候陛下的?”
浅娘大惊失色,连忙点头:“奴婢一直在陛□边伺候的。”
冯晴点点头,脸色看似稍微缓和了一些,又继续问道:“陛下离开钟晴宫后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若是平常,宫侍是不许探问皇帝行踪和干涉前朝事务的,就算是君后也不能违反祖制。但浅娘伺候了穆罗云这么些年,知道冯晴在她心中地位绝不同于寻常侍人,又遇着现下这样的特殊情况,自是不敢隐瞒,回忆道:“陛下离开钟晴宫后只去了勤政殿,后来薛统领过来回书墨阁的事,陛下与她一同去了书墨阁。再后来,陛下便说摆驾回钟晴宫了。”
“除了你和薛统领以外,陛下还见过什么人?”穆罗云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去的地方肯定也有限,浅娘所说与冯晴所想的也符合,冯晴点头,想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陛下说摆驾钟晴宫之前说过什么话?你说与本宫听听。”
“还见过书墨阁原先伺候温...呃,温音小侍的一个宫人,”浅娘说完略有些犹豫,但见冯晴一脸凝重,还是未敢隐瞒:“那宫人给了陛下一只荷包,说是温音小侍的遗物。陛下原是不想看的,后来...后来还是收了,只吩咐奴婢放在勤政殿...并且,呃,不要与殿下说到此事。”
冯晴眼中一亮,连默默坐在床边“诊脉”的苏辰都猛然抬起头来。浅娘见他们神色异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嗫嚅道:“殿下,陛下不让奴婢说,想来也是怕殿下...怕殿下心里不乐。”
“未必是为了这个原因,”冯晴问清了状况,原想打发她出去,转念一想,又收回了这话,低声问她:“你觉得陛下待本宫和温音如何?”
浅娘以为他还在介意穆罗云收下荷包的事,立刻道:“陛下待殿下自是十分好,待温音小侍,只是有些怜悯。”
“那若是有人说我害死了温音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你可相信?”
“呃,陛下已有半年未曾翻过温音小侍的牌子,这...”浅娘莫名所以,尴尬道:“再者宫里有彤史记载,温音小侍是否怀胎一查便知...说此话的人,定是胡言乱语...”
冯晴舒了一口气,轻轻点头:“你是贴身伺候陛下起居的,本宫也不瞒你,陛下的神智仿佛有些混乱,认定本宫害死了温音父子。在本宫查出问题所在之前,陛下暂时不能处理朝务,本宫会说陛下淋雨着了风寒。旁人问起,你也要懂得遮掩一二。”
浅娘听到穆罗云神智混乱是几乎就全然呆了,等冯晴说完,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冯晴朝苏辰看了一眼,苏辰便会意地站起来,配合道:“殿下,陛下是中了迷幻之药,解毒之药炼制需时,陛下如今不宜劳累,应当卧床休养。”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极好,穆罗云此时又当真昏迷着,浅娘很快就信了,详详细细地与他说了穆罗云今日见到的人。
待禁卫军统领薛萍过来,也一一印证了她所说的人、事,冯晴取了在晋阳时穆罗云给他的令牌,只说穆罗云染了风寒,这几日宫中禁卫事宜统统由他负责。
这令牌本就是号令羽林军、禁卫队和暗卫的,冯晴又是后宫之主,这么说也合情合理,薛萍是见过穆罗云为了见他一面日夜赶路的情形的,自然丝毫不疑,立刻便领了命下去。
把外面的事安排妥帖,又把浅娘打发出去,冯晴才撑着床慢慢坐了下去:“陛下还有多久能醒?”
“九哥哥要她醒来的话,现在就可以,”苏辰知道他心里急,咬了咬唇,终于道:“九哥哥,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我有个办法,不管什么幻术或是药物,都是迷惑人的心神的。用针刺几处要穴,让陛下全副心神都去对抗疼痛,说不定可以让陛下无暇去顾及那幻术,稍微清醒一会儿。”
“万一没有效果...”冯晴一手在腰上按了按,仿佛是方才耗费了太多心力,他这会儿连声音都哑了下去,沉吟片刻才道:“你能不能让她醒过来,但是没力气起身?”
“可以的,”苏辰毫不犹豫,自信道:“我给她用麻沸针。她是绝对不能动的。”
“那就麻烦你了。”
苏辰连连摇头,咬了咬唇:“其实都是我太没用了,帮不到九哥哥。”
“别这么说,”冯晴对她扯了个笑容:“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如何,实在是感谢你还来不及。”
苏辰不再说话,给穆罗云扎了麻沸针后,又用金针刺激要穴之后,便取出一瓶药让她闻了下。穆罗云眉头皱了皱,很快便醒了过来,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
冯晴握住她的手,心下忐忑已极,怕惊醒了她一般,极轻地喊了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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