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听到那句“当孕妇好生养着”顿时皱起了眉头,这话只要被苏娘一吩咐下去,这府中上下岂不是要炸开锅?
这身孕都还不知道日子,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了。
“苏娘。”顾九低声一唤只道,“大人如今也还不清楚,这事儿就别传下去了。”
苏娘一讶,显然懂了顾九的意思,低头道:“是的夫人。”
顾九又望向李御医道:“大人既然还没有确定,这事儿大人便替我瞒着了,免得日后空喜一场倒是伤感……”
那李御医岂能不懂顾九的意思,当即道:“老夫谨遵夫人的吩咐。”
顾九微颔首。
次日等顾九醒来,先是卫箕笑嘻嘻地给她递来这日的信,自寡月走后三日都有一封书信递来,便也没间断过,今日的已是第七封。
顾九拆开来一看,那信里书尽了相思之苦,倒是顾九红着脸暗骂他不知羞。
匆匆阅毕只寻到一句“有价值”的:已过巴山。
顾九虽说是觉得这人顽了些儿,却仍是将那信小心收到了锦盒子里头。
过巴山是三五日前的事了,今日也该是至了蜀地的。
这时候顾九听见宁远在外头唤:“夫人,於家有人来了!”
顾九讶了一下,忙整了下发朝外头走,只见那人是班仕杰家的丫鬟。
“你家夫人还好吧?”顾九笑问道。
“还好还好。”那丫鬟说道。
顾九请她进来坐,只道:“那日我听相爷说,婚礼那日你家大人走的匆忙,相爷也没有告知我,还是第三日我派苏娘去问了才知是你家夫人病了,苏娘那人啊见了礼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后来也是赶上些儿事,便也就折腾到现在了……”
顾九突然想到那日,又想起慕七,眼圈微红,她突然握着那丫鬟的手道:“现今好些了吗?”
那丫鬟见她神情紧张,怯生生地道:“好些儿了。”丫鬟想到什么,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我家夫人要我带来看您的,还望您收下。”
於思贤这人便是患难的时候贫贱相交,却在寡月荣登高位的时候也不常来了。
只是感他们心意,顾九接下了。
又亲自去库房选了些儿东西。
顾九抱着一大摞东西出来交给那丫鬟。
“这,夫人您如此,回去了,后头夫人和老爷会说我的。”那丫鬟说道,眼圈已红了,她是觉得相府的夫人送的肯定是贵重的。
顾九皱了下眉,道:“本夫人可不敢拿那些金银珠宝铜臭之味来辱没於家哥哥和班姐姐,这你只管带回去,你家大人和夫人都不会说的,只是有些重,我去找人送你回去。”
“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雪颖儿,夫人,在紫藤园的时候雪颖儿见过相爷,那时无缘无福见到夫人您。”想起紫藤园,雪颖微红了面颊,一个少年的面孔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那少年那时和哥哥踏雪相交,本是指望他能找哥哥要她过来了,可那人似乎那时对她没意思,如今他是高门属下,而他们的身份更加悬殊了。
顾九点头,这丫头口齿伶俐倒是有她家夫人的一丝作风,抬眼顾九正瞅见宁远和卫簿朝这边走来。
“宁远。”顾九唤了一声,本想让宁远送这丫头回去,却又想宁远有学业,卫簿无事便要卫簿去吧。
“卫簿。”顾九又唤了一声。
听到这二字,雪颖儿愕然抬眸,远远地凝视着那人,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眼圈更红了些儿……没有想到她还能见到他的,他成熟了好多,或许已有了喜欢的女子吧,也或许已经定了亲……
顾九一偏头瞧见雪颖儿失神的样子,微讶。
这相府自寡月走后趣事还挺多的,那老御医似乎是瞧中了苏娘,顾九就等着那老御医开口呢。
这丫头似乎早就对卫簿这小子情根深种……
这丫头是在紫藤园认得卫簿的?
顾九勾唇,卫家的两兄弟也是该娶妻了。她岂是不近人情的人,见卫簿、宁远走来,她浅声吩咐道:“卫簿你送这姑娘回去。”
卫簿讶了下,望向雪颖儿,只觉得这丫头面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当即只是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雪颖儿看出了他眼里的陌生,心里微微有些伤感,他不记得她了……
她不说话,咬着唇朝顾九见礼告罪,默默的跟在卫簿身后,离开了。
驾着马车到半路的时候,卫簿才想起来这丫头是谁,是踏雪他妹妹。
“我想起来了,你是踏雪的妹妹。”车帘外那男子高呼了一声。
车帘后的雪颖儿闻声心漏跳了半拍,竟是莫名欣喜。
一阵春风入车帷,她似乎闻到了牡丹台处百花林的花香……
·
话说这日寡月等人入蜀地后直奔驿馆寻那宁王。
高邺的人果真是看守极牢,寡月去见宁王的时候那小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里头,瞧见了寡月前来不禁神情松缓了许多,上前惊唤了一声:“先生!”
他见寡月神情略显憔悴,气色不好,面色无华,心中一震,抱拳道了句:“三儿让先生忧心了……”
三儿已做好受惩罚的准备了,寻常人定会顺着说下去,既然早知让先生忧心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举动来?
而那白衣男子却是凝视着他面带浓重的哀伤,许久他才缓缓道:“宁王无事便好……”
三儿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却又到底是懂了,他是觉得他初初失去兄长定是难过异常,想离开长安,逃避皇城?
不是的,都不是……他只是知道他的哥哥还活着,他想过出关去寻,可是若走北地会很快被发现的,所以他想先来蜀地再做打算!
他哥哥都不要他了,这人却来寻他,亲自寻来了,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宁王无事便好……”
他犹记得初见他的情景,这个人他明明比兄长还小,却已是大雍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人,他这么年轻却是学富五车,他敬爱过,尊重过……“能跟臣回去吗?”末了,那人凝着他沙哑道。
卿沂凝着他忧伤眉目,想否决失了些儿勇气。
怎么办他想去寻找哥哥,却说不出口,他是舍不得这个先生的。
末了,他竟是低垂着头,拱手深深一揖,“先生……三儿不能同你回去。”
“可是你非回去不可。”那清俊男子上前一步,语声坚毅到不容拒绝,却在一瞬间红了眼圈。
卿沂聪慧已知悉这话中有话,不禁抬眼凝着寡月道:“出了什么事?”
除去他父皇逝世如今还有什么他非去不可的?
卿沂顿时变了神情,只道:“我父亲怎么了?”
寡月摇摇头,他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的绳子,那圣旨只明黄帛书一卷,他递与卿沂。
卿沂接过,匆匆阅毕,神情陡变,惊喜只是在心内交错着,他面上神情大骇,这圣旨于他不知是祸还是福?他如是想到。
寡月率先跪地,随即他身后的高邺也跪地。
“宁王已接旨,臣当誓死匡扶新帝,助我大雍千秋百代,万世长存……”
卿沂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恍然间他似乎忆起那一日,二月初九,他哥哥的冠礼……
那时候阳光正好,春风正暖,那时候他温柔的兄长还在同他浅浅淡淡的笑,那时候那帝王领着他去亲自问话,他健谈无比,他睿智英明……卿沂只觉得日子就要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的,他不在想别的,他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宁王,为什么短短数月物是人非……
谁人不爱权利顶端?只是那权术之地,他在这年少之时踏足,当真能做到不忘初心吗?
许久,那少年只道了一句:“先生,我都听你的……”
寡月心中一动,却又不禁暗自皱眉,卿沂对他的信任很深,但他也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只怕将来这会被有心人利用,拿来大做文章。
“臣谢主上信任……”
·
在蜀地逗留了三日,一方面寡月加派人手寻卿灏晋侯下落,一方面暗中联络当地官员……即便是繁忙他也不会忘记给顾九的书信。
他落榻之处不定,便也没有要顾九回信,至于长安今时发生的事情他多半是不知的。如此又过了几日,三月十二的时候,寡月一行乔装打扮来到蜀地的一个镇子上,他一身灰衣,头戴斗笠,走过街市,高邺走到一茶肆前将手中的画布扬了扬,同茶肆门口的小二道:“有没有见过画上这几人?”
那小厮瞅了瞅,挠挠头只道是没有。
高邺回来朝寡月抱拳道:“主子,这已经是蜀地入西凉必经之处的最后一个镇子了,前一段时间我带人匆匆查过。”
寡月点点头,他朝茶肆内走去,柔声道:“赶了这么久的路,都进来喝口茶吧。”
众人随着寡月进来,他们就坐在茶楼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寡月坐上座,面向大门。
那茶楼小二哥忙上前来招呼,寡月凤目打量着外头的街道,茶肆对面是一家中药铺子,从铺子大门望进去可见一排药柜,药柜前是一个老师父带着一个小徒弟,有几个抓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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