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兀自推着轮椅转身,车轮的吱呀声,伴随着雨点落在纸伞上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
那黑衣人在不远的地方将自家主子弄上了马车。
绯衣人就凝视着马车远去的身影,久久不动。方才卿泓的话在他耳边盘旋着,余音绕梁,消散不去……
·
百尺高台,那绯衣人撑着伞扶栏而立,墨发,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他游离的目望向高台之下,百花林外,是华灯街市……
他犹记那年长安他于高台之下,刹时的视角,只是时光流转,当他站在这里却是一眼苍凉。
只因他不是女儿身,便也注定要失去所爱之人……
“惊得神鬼如画目,借得潘郎一缕魂……”他苦笑,绝美的面容染上惆怅,九州宇内,天下能与他匹敌的女子又有多少?论样貌才情他绝不输于那谢光婵的……
“卿泓……我是喜欢你的……”
纸伞从绯衣人手中滑落——
愿我如星君如月,一生一代一双人。今世缘分已尽,你给不了我什么了……便让我一个人潇洒的去,留一番傲骨,护一野春花……
飞花细雨,春燕颦眉,那素手绕过阑干,他一跃而下百尺高台。
风雨之中,那身影似风中乱红,摇曳落地,断了一世的念想。
来世,我为女子寻你。
·
因雨声太大,那夜没有人注意到。
二月十六的清晨大雨微驻,噩耗便传来了……
那时寡月已去早朝,顾九在府中,突闻噩耗之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就差要昏厥过去。
她愕然放下手中的活计,冲了出去。
小易还有萧大哥、卫箕、卫簿等人都跟了出去……
“夫人您冷静点,也许不是,慕七爷那么一个人如何做那种蠢事?!”卫箕安慰道,可不自觉的自己却红了眼。
·
在慕七的尸身面前,顾九大哭着,却又大笑出声。
他还真做了这蠢事!
若不是他身上的信物,由袁捷证明确实是他,她如何能相信,这里躺着的人是慕七……
“你这个蠢物,蠢物蠢物!你怎么可以这样!绝对是谋杀,慕七才不会做这种傻事!这是谋杀,我要让寡月查清凶手是谁!”顾九眼都哭肿了,她不能接受,前一刻的慕七还背着她出阁,后一刻就躺在了这里……
“他那么爱美,他那么爱美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死法?你们骗我的,骗我的……”顾九哭喊着已昏了过去。
卫箕等忙上前去扶顾九,一个个上前去安慰了一番袁捷,正这时听到一声通传说是六皇子扶风来了。
那人冲进隐月阁内,双目通红,犹记得昨日阿七走时还对他巧笑嫣然,如今鲜活的人儿却成了冰冷的尸身。
“不!——阿七!——”
那七尺男儿噗通一声跪在榻前,清泪划过面颊,他握住慕七的手,抽噎着沙哑着说着话:“阿七,你怎么可以弃哥哥们而去,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要六哥如何同哥哥们交代?”
“六公子节哀,您节哀……”卫箕几个在一旁抹泪安慰道。
若是自家主子下朝得知这消息了,也只怕是不得了了……慕七爷怎地好好的就没了,若是自杀,也太不符合七爷的作风了……只是那牡丹台上毫无争斗或者失足滑落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慕七爷都是自杀。况且七爷身份特殊,若是不给个合理的交代,怕是不成了……暗阁里头郑子衿一个人红着眼生着闷气,对于慕七他有诸多遗憾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他们斗过嘴吵过架,他没给过他好脸色,如今那鲜活的人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没了……
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前一刻还是称兄道弟,后一刻却没了。
西厢牡丹阁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连他郑子衿都悲恸不已,更何况其他人。
·今日早朝过后,圣上只留了阴大人一人,众人都猜测这阴大人刚大婚不久,估摸着好事又近了,这丞相之位非阴大人莫属了。
只是百官中仍旧不解圣上奈何不立谢氏女为后,反将她许给璃王卿泓?
说到这,百官们也注意到了,今日璃王未来早朝。
再说这今圣不要谢氏女将这么大的支柱靠山给了璃王,岂不是让璃王与宁王更加稳固了吗?也不知这圣上是怎么想的?
今日大雨停歇了,走在玉漱宫的路上寡月犹忆起昨夜,他搂着顾九睡时一直心神不宁,直到三更钟敲响了才睡下,这一早上的早朝也是魂不守舍的。
只玉漱宫,寡月就见云罗郁倾都站在殿外,他朝郁倾作揖,那男子笑道:“圣上在等大人,大人快进去吧。”
寡月疑了下,心觉有事,皱眉问道:“先生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吗?”
郁倾知晓阴寡月的意思,他摇摇头。
寡月震了一下,眉目微蹙,拱手深揖,朝殿内走去。
夜风一袭玄衣坐在书案前,似是在闭目养神,似乎是等他走近了才缓缓睁开眼,“你来了……”
那一眼带着极致的虚弱,素衣男子有些不安的皱眉,这不是他见过的夜风了……
“圣上万福。”他一撩起衣袍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一身玄衣的男子淡淡道,他指着一旁的金座道,“坐……”
寡月顺势坐下,抬眼凝着卿夜阑。
夜阑拿起桌上一封密函递与寡月。
------题外话------
一时迷糊发到第二卷了……。
第二卷内容二卿会用一万字番外替换掉,我想仰天长啸…。
注意看公告…
第七章 春怀(2)(第一更)
卿夜阑有些局促起来,他搁在书案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一脸被人言中心思的迟疑……
寡月眉头一皱,他是一个对身体不适十分敏感的人,即使夜风表现的极好,但也依旧让他察觉到了。
“圣上,可是不适?”寡月柔声问道,带着些许试探。
夜风摇摇头,眼底是墨痕似的黑,彰显出他的疲惫与不适,他却努力的睁大眼睛,一双凤目依旧睿智,他柔声道:“寡月,废太子和晋侯必须得找到下落……”
他顿了一下,偏头望向寡月,“只是卿灏此般,是绝无活命的机会了……”
寡月眉眼一沉,若是要永除后患,废太子自是不能留,即便是被找到了藏匿之处,也是活不得了。
“圣上明鉴。”寡月沉声道。
卿夜阑面带犹豫的摇摇头,他眸光黯淡下来,似是若有所思。
他眸光落在自己麦色的手上,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在想,上苍如何待他如此偏颇,为何他将登帝位,却无法长久……
果然是一生杀戮太多,沾的戾气太多!所以到头来……
“寡月……是不是没杀一个人周身的戾气就会更重数分?……”帝王幽冷的凤目阴寒了许多。
这一瞬寡月莫名的哀伤起来……
“或许是的吧……”那玄衣男子一瞬垂首,“那么我在班尔拉草原屠戮了一万民众,是不是周身已被戾气填满……所以……”
寡月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他摇摇头道:“卿夜阑!你不是说你不信神鬼,不信神佛,这时候对我说这些是几个意思?”
寡月上前一步,他凝着,凤目沉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怎么?”
帝王愣了片刻,低垂下头,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他怎么了?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似乎是所有的病痛一夜间袭来,让他萎靡不振,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衰败……旧伤与新伤经久不愈,似乎是就要到尽头了。
每日他撑着身子上朝,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就这么倒下了,再也醒不来了……
夜风撑着身子站起,依旧稳重只是面色发沉,他凝着寡月一勾唇角,末了,一拳重重地打在寡月的肩头。
那拳似风,力度有些奇怪,寡月暗哼了一声,眉头松开,却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之处。
是巧力,还是蛮力他分不清楚,只觉得以往夜风这么一打,他都是下意识的避开,因他知道夜风的拳头会有多痛……
寡月微躬身拱手作揖,他知晓或许再问夜风也不会告知他什么了,不过今次,他上了心,圣上这里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
寡月才出宫门就瞧见守在宫门外头眼睛哭得肿成核桃一般小易,他心一紧走上前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寡月声音颤抖地问道,以为是府里出了事……
小易启唇又闭唇,将说又不欲说,一时间竟是望了自己作甚要在这里等着主子了……
他竟是染上了卫箕那厮的习性,哭哭啼啼的要自己都生厌!
“爷,您先上车,上车了我再告诉您!”小易已抹掉了泪水。
寡月如何依他?当即握住他的臂膀,红着眼,咬牙问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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