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姐姐,多谢你了。”顾九抱着膝盖,便也不再答话,有些事情别人终究不懂,她甚至也不知道她回了长安城又该去哪里?又该如何去救那人。
“你眯会儿,一会儿也该到了。”王玄伸手拿了一件薄毯给顾九盖上,她是聪明的女人知顾九有事隐瞒,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她也不愿多生事端,既然她有意隐瞒,她更是不愿多问。
顾九着实有些累,却也不敢就这么睡着了,要说是没防备心理那是假的,她不那么相信人,只是求人坐人的车不套些近乎不行。只是这来这里两个多月了,确实没怎么遇到一个能说话的女人,有些女儿家的心思确实只有女人能懂,说出来终是好受了些。
一个时辰后车队到了长安,顾九没想到自己还是睡着了,摇摇晃晃之中,她才醒了,听着王玄对车内另一个女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女子温柔酥软的声音传来:“回夫人,丑时将过。”
王玄点了点头,回头望向方睁开眼睛的顾九。
“你醒了?”
“是。”顾九揉了揉发昏的脑袋。
“九儿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回晋阳一趟,就只能送你到城外了。这个是进出长安城的王氏通牒,你先拿着。”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顾九惊讶地望着王玄。
“九儿不必推辞,不知你信不信缘分,也许你觉得有些好笑,我见你是一见如故,曾经我也有一个同你一般大的幺妹,我大她十来岁,可是她却没能活到你这么大,生了病早夭死了,见你就如同再见了我那幺妹,她同你这般口齿伶俐呢。”
顾九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接下王氏给的通牒,此刻的她不知道这通牒是可以带她自由进出大雍任何洲路的王氏通牒……
顾九整理好衣袍,背上自己的包袱,紧握着王玄的手道:“玄姐姐,希望有缘我们再见,改日能将这通牒还你。”
顾九将头发扎成马尾,又换下王玄递与她的一袭靛青色男装。这个时候,扮成男子总是方便许多的。
王玄将顾九送下车就见王禹从前方的车队里走来。
“顾姑娘,我夫妻二人临时接到命令要去晋阳一趟,就不送姑娘进城了。”王禹诚恳言。
顾九沉声再道:“舵主相助之恩他日再逢顾九定当全力相报,今时时局窘迫,让舵主与夫人笑话了,顾九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定登门言谢!”顾九深鞠一躬,挽起包袱转身仓皇离去。
人生际遇,无数未知,就如同她从未料到能在这样的时空里走上一遭,如镜中花,又似水中月,如梦似幻,至今时已看不清自己的心境。
丑时刚过,天还是漆黑,长安东城城门口守卫将篝火燃得通明,城外守着一条等着进城的百姓,城门开着一道小门,不时有华车疾驰而过,顾九知道那一定是贵族。
------题外话------
(导师型夫妇,他日再见就是互帮互助之时了。琅琊王氏久盛而不衰的历史神话,本文因架空不可表现的淋漓尽致了,实乃一大遗憾)
有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更有:王与马共天下。这些都是琅琊王氏鼎盛之时的写照。
每一个姓氏都颇有渊源~江南陆氏、长安阴氏、汾阳靳氏、荥阳郑氏、兰陵萧氏;吴兴沈氏与吴兴姚氏、汝南周氏、会稽顾氏、陇西李氏、东海陈氏、中山张氏……我记得的这么多了大家可以自己去查查。
后文马上交代科场舞弊一案的前因后果。对古代时辰不懂的亲可以留言,我整理一个时刻表,还有不懂可以提出。
042、算计成梏,匪君有意
顾九将怀里的通牒拿出,递与其中一个守卫,守卫只是看了一眼通牒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放她进城。
顾九临时想不起来这个时候还有哪里的客栈是在营生的,唯记得听林家叔子提及过,十四桥下的说书楼是夜间至凌晨的营生。
她去了十四桥,远远的看着那里大红灯笼高挂,还好经王玄提醒她换上这身男装。
顾九方找位置坐下,说书楼里就传来那苍老沙哑带着浓厚长安口音的声喉。
顾九良久才适应这声音,无意的听了半晌,有小二哥来给她倒大碗茶,她谦和的打了赏钱。方听得说书人道:
“君不知,江南科举舞弊一案,牵涉住朝中一品大员三位,待斩首者一人,这一人实乃今太子近臣!”
“哟!”底下的人附和了一声。
连顾九也一震,复竖起耳朵正听着,底下便有人轻声议论起来:
“你知道吗?听人说太子如今被软禁了,国库六十多万两的漏洞啊,这回有二皇子党弹劾太子说他才是主要的售题人,就是为了填补这漏洞,可是太子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
“你小声点,这话虽不是你说的,你也别叫人听了去。”那一旁的长者道。
顾九端着大碗茶的手一抖,茶水漾了出来,烫在了手上,烫出一大块红痕来。
当今皇上姓什么?顾九几乎就想逮着一个人问,却又想这样不妥,愣是撑着下巴想了半天,才通过这具身体想起来:姓卿!
瞬息间她本能的想到长安城南沈巷璇玑门的公子卿泓……
她伸手揪过小二哥问道:“小二哥,我问你当今二皇子可是腿脚不便?”
小二哥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摇摇头:“不知道,”
顾九这么陡然一问,让台上的说书人停止了说书,他从台上走下,引起不小的轰动。
“咦,怎么就不讲了?”底下的人都闹腾了起来。
说书人忙赔礼,沙哑着嗓子道:“老朽今日,嗓子毛病又犯了,就请徒弟代劳吧。”
众人只是口头上纠结了片刻,又继续去听老人徒弟的说书。
说书人在顾九面前坐下,看着顾九的目光有些复杂。
“姑娘可是认得二皇子?”凡朝中三品以下不知二皇子腿有疾,更何况二皇子腿有疾并没有外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就算太子党小打小闹中常将二皇子此软肋拿出来说事,也被夜帝打压下去,不可能闹得像小辈皆知的地步,除非此人见过二皇子本人。
顾九一惊,此人竟能一眼识出她是女人。
顾九脑筋快速一转,方才她问小二哥二皇子之事,小二哥明显不是装的;而这人放着书不说,跑来问她是否认得二皇子?
“你莫非是二皇子的人?”顾九凝眉道。
老人眉头一皱:“姑娘请移驾内室。”
“不去!”顾九拿起包袱就往外走,唯有二皇子的人才敢于茶楼之中散播这种关于太子的不利言论。
公子卿泓,枉她当初真心感激过他!那么他呢?是否每一步皆在他的算计之中?
阴氏遗孤,又是否人人皆想置他于死地?
“那姑娘就休怪老朽无礼了,来人!”
“你们放开我!”顾九吼道。
——
等顾九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柔软的梨木床榻上,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草药香。
她记得这个味道,是那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却不记得这个陌生的房间。
“你醒了。”那人依旧笑得温婉,绝美的凤眸之中带着倦色。
“我是该叫你卿公子,还是二皇子呢……”顾九揉着发昏的脑袋嘲讽道。
水蓝色衣衫的少年倒是全然不在意,不急不缓的说道:“如果可以还是唤我卿泓的好。”他唇边含笑,伸手去给她把脉。
顾九避开他的手,他也不恼,浅浅道:“他们对你用了迷香,我已经责备过了,你若是怨我,便恨我好了。”
顾九一怔原来是迷香,她望着窗外隐隐天亮,才凝着那人道:“阴寡月真的要充军?”
卿泓讶然他本以为她会跪地求他,如同一年前一样,可是她没有,她如此冷静问出这么一句,她没有求他的意思,只是面对于此,她似乎已然做好与那人一起面对的准备。
“他若充军你会怎样?”他问的依旧浅淡,听不出他话里的任何情绪。
她心一紧,她是女子不会不懂一个男子接近女子的目的,她不是自恋的这般想,可是她看不懂,这个少年的温柔可以表现出千万种,或许没有一种出于真情吧?或许,他对任何女子都可以如此。
“他若充军我随他去。”她当即答道,不知是出于心,还是言于礼。
少年一震,早知她定会这般答的。可还是不禁问出口……
“我若告诉你我救不了他,你信否?”半晌,他沉声道。蕴藏着万卷书册之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期盼与无奈。
一场江南科场舞弊案,太子被禁足而不是被废黜,看来夜帝对太子终究是不忍动手,阴寡月罪名的确属实,他虽惜才,却也终不得插手去救,或者坦而言之他若插手阴寡月死的更快,晋候对阴寡月之事不是无心,刑部与兵部皆为晋候之亲信。或许这一劫难,阴寡月他命中注定。
“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不信,阴寡月之事我许你将充军改为流刑,三年之后我许他锦绣青云路,算是我欠着你们的。”他轻声道,似乎记忆里重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其实,三年,他并没有把握推倒太子,他从不曾对人许诺过什么,此刻却破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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