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帘幔之下承载的是他屈辱之岁月,他最不愿让人看到的一面。
顾九伸手将被她撕出一道口子的帘幔重新固定好。
他既从小便将报仇雪冤之事看得如此之重,又如何会耽溺于胭脂粉黛真的看上了别的富家小姐?顾九不禁对夜风的话起了质疑。
——
次日,寅时的时候顾九被夜风叫起,天还是漆黑的,鸡笼里的公鸡叫了一声,顾九腹诽不会是第一声鸡鸣,她就被他叫醒了吧?
“寅时三刻有最早的一班去咸阳的官车。”夜风道,将顾九的包袱背上,就拽着顾九的手臂往外走。
顾九跟在他身后,被他拉出里屋,就要离开这个她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以后的生命里都不会再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了。
顾九被那人拽出大堂,她的目光落在正堂前那口被她搭成窝的棺材,再看了一眼自己挂在堂前晒干了的玉米和红辣椒,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方出正堂大门,她借着月光,望向院角的鸡笼,再过不久母鸡就能下蛋了,本来是想攒些鸡蛋,给那阴寡月做个蛋糕试试的,可怜她只知他生于寒冬腊月却不知道他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呢?
她眼睛有些酸痛,曾经,她还是用心经营过的。即使她每每口头上说,她想离开……
咸阳离长安不远,夜风将顾九送到咸阳城就离开了。
他临行前还嘱咐她次日从咸阳出发赶第二天的官车去轩城,他还给了她一个地址,要她去轩城找一个人,那人可以教她医术,还可以暂时提供她住的地方。
顾九找了间客栈落脚,她没有如夜风说的在咸阳城好好玩玩,订了房,便坐在榻上将头深埋在膝盖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也许只能按照夜风给的地址去了。
过了个把时辰,感觉天快黑了的样子,她才下楼去点菜端饭到房里吃。
这两个月的银子,她没有听夜风的都带走,拿出其中一半放进了他房中书中下的白瓷罐子里。她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那间破宅院了,却依旧不愿欠他什么……
顾九头发也没怎么梳,就找小二点了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荤菜,也够她吃了。
方懒懒的转身准备回房就听见几人在谈话。
“出大事了,你知道吗?”一个人说道,“我听从长安来的人昨日就在讨论呢!”
“你说的是江南科场舞弊案一事吗?”他身旁的人符合。
“可不是这个,你说这人也忒胆大了点!听说牵连官员达二十几人,要流放的学子达六十多人!”那人又说道。
“是的是的,听说连着一个一品大员和状元爷都要被砍头,榜眼和那替人舞弊作文的被判充军!判流刑学子高达六十四人!”又有一桌的人加入聊了起来。
一个彪型大汉,拍了拍桌子道:“大爷我半日前从长安城过来,就是凌晨贴菜市口的消息,江南科场有十人要被斩!还有长安西郊学府的一个姓严的听说是状元爷的一个表亲,也被牵连了,哦!对了,你们可知那状元爷考前就是找西郊学府的一个学生买的文,那人倒好这回考了个十几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落了个充军的下场!”
“哎哎呀!这可真真是惨!刑莫惨于充军啊,就是比死刑稍微好了点!”一人又叹气道。
顾九耳中“嗡”的一声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充军?让阴寡月那药罐子去充军,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还不若杀了他!以药罐子的性情绝对不会自杀,自杀有愧于生父生母,他定是傻傻的一个人去充军……
顾九鼻尖一酸,她冲进自己的房里,拿起自己的包袱就往楼下走。
猛地脚下一滞,他都与她和离了,她还回去作甚?他的死活都与她无关了!
她不会去想这和离书是夜风帮写的模仿了他的字迹,她更不会自恋到他是因要保她一命不被牵连而受时局所困而书。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这样扔她一纸和离啊!
顾九陡然顿下,去?她有什么立场?
不去?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曾经鲜活于生命的人,他若是充军定是会被折磨而死,或许现在就已经……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愿再想,救,救回来让他这辈子拴在她身旁为奴为马吧!
碧蓝色衣衫的少女背着青布包袱冲下楼去。
“姑娘,姑娘,你点的菜。”客栈里的小二哥正端着她的菜要给她送去。
------题外话------
救回来为奴为马……
突然间想到寡月化身忠犬的一幕……汗哒哒……
有木有虐到?看九儿要怎么救啦~
九:瓦不是冥王星乃以为瓦是你想踢就踢的!哼!
041、王氏夫妇
“不用了小二哥。”顾九从怀里摸了一粒碎子,“房我也不要了,小二哥我能问你这个时候还有去长安的官车么?”
小二哥道:“姑娘你这个时候就算是到了长安也只能到城外过夜了,再说这全大雍的官车只在上午跑两趟啊!”
顾九恍然,难怪夜风要她次日早晨启辰去轩城的,原是这个原因!
“那,哪里有车可以到?”她眉头一皱沉声的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劝姑娘明日早上再做打算,这大晚上的姑娘上不了官车,跟着老王家的镖局走也倒是安心些的。”
“老王家的镖局?”顾九挑眉问道。
“是的,就在咸阳西城门,姑娘你……哎,姑娘!”
“谢谢小二哥了,我这就去赶车了,来日再好好尝尝你家的菜,再见了!”顾九背着包袱就往西城门赶。
老王家的镖局,去了问问就知道。
顾九到西城门的时候街上已经鲜少人走动了。
她看到一队人马在城门口忙着下货,队形之首摆着个旗帜用暗红色的线绣着狼头狼头之上是个王字。
“可是老王家的镖局?”
“正是,姑娘何事?”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答道。
“我要去长安能带我一程吗?”
“是长安城还是城外?”
一人走过来问道,声音甚是好听,顾九不禁回头望向来人。
方才答话的黑衣人突然朝那人行礼道了声:“舵主。”
“舵主?”顾九有些想笑,莫非是这里的老大?
“姑娘这只镖队正是鄙人所管。”男人笑道。
“王舵主,能否带我一程,我急去长安。”
“倒是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顾九闻声望了过去。见那女子一身黑丝绸缎包裹着曼妙身姿,黑纱蒙着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我唤王玄,这位是我丈夫王禹。”
怎么都姓王?难道是近亲联姻?顾九不禁想到。
“王夫人请带顾九一程,顾九着实急去长安!”她望着那女人问道。
“姑娘若是想去长安,我可以带你去,但是姑娘必须告诉我你去长安作甚?听姑娘口音似是南方人。”王玄凝着她伸手握住顾九的手,“你也不必急着回答,去我马车里好好说说。”
琅琊王氏,至东晋南朝以来顶级的世族门阀,曾是四大盛门“王谢袁萧”之首。但是随着江南陆氏、荥阳郑氏、汾阳靳氏、与曾经江南顾氏的崛起势力渐渐被分化下来,俗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琅琊王氏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不比兰陵萧氏,但至今仍掌管着大雍诸多的水路,陆路,也掌管着当铺、镖局、歌舞坊、还有诸多的客栈茶楼的营生……
王玄是琅琊王氏嫡系,王禹是旁系不知哪个个角旮旯的一支,两人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一路走来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经过族人的反对,也被人强行分开过,总之不管怎样还是走到了一起……
——
官路上,长长的队伍行走着,马车里点了灯,映着两位女子的清丽轮廓。
“原来是这样,九丫头你也别阴沉着脸了,把你的和离书给我看看吧。”听完顾九讲完自己的故事,王玄恍然大悟般惊呼一声。
相反,顾九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听王玄这么一说伸手去自己的包袱里找那封信,也不知道那信她随手一塞塞进来没有,找了半天才找着。瞥了一眼,心一紧赶紧递给了王玄。
“没有官府的印章怎么能算得上和离书呢?他是欺你不懂还是有意糊弄你?”王玄看着拿被顾九揉的皱皱巴巴的和离书,“再说这和离书上没写你品行之过错,没写你身体之缺点,亦没写他到底嫌弃你哪里?这,你拿官府别人也不会认啊?”
顾九一震,嘟囔地说了一句:“可他终究是写了的,写了就是有心。”
“怎么难过了?这么难过你当初为何不告诉他你要留下来,不会再想着离开了,他也是个实心眼,定是信了你这句的,你若会去说清楚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不是不可能的。”
顾九只告诉王玄她是上错了喜轿错嫁给她丈夫的,“小白眼狼”如今当了官给她一纸和离书,她没有告诉王玄如今那“小白眼狼”正面临着生死劫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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