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佩瞄了秦作庭一眼,见他面上情绪无甚起伏,只在那处温和地回望着她,便呵斥道:“出去,把院子扫干净。”
“是。”那宫女得了特赦,飞也似地向外逃窜。
所以说,这宫里更是无法呆下去了,连一个宫女都胆战心惊成这副模样,莫说她这个在人家刀俎上的鱼肉了。
方才哀怨的语气再也装不下去了,陆瑾佩换了一副脸孔,自认为略略柔和些,语重心长地说:“皇上,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太后乃是女子至尊至贵的象征,本宫甫入宫廷,若是跃到众位姐姐的头前去,倒教本宫日后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她是万分不想见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比家里的老头尚要大上十来岁的老爷子,和他称夫道妻的,死后同寝,想想就不寒而栗。
秦作庭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从袖中不知哪处摸了把扇子,徐徐展开,风雨江山万里图,把玩在手间,惬意地摇晃:“端母妃若是这般,儿臣倒想请教,女诫有言,何为敬慎,何为妇行?”
说完,还把一股股幽幽的青木香,暧昧得地往她这处似有似无的扇。
他这算是在肆意地调戏她么,哎呀,不得了了还。
☆、初恋也来凑热闹(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身体棒棒,吃嘛嘛香!O(∩_∩)O哈哈~,欢迎围观,欢迎拍砖!
你说你一个青春年少的大男人,坐在一个女子的屋里头,大谈特谈女诫,难不成男人做久了,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要命毛病?
陆瑾佩讪讪地笑了笑,扬起袖子遮了半张脸,敛了眉目,故作羞赧道:“叫皇上看笑话,本宫饱读诗书,阅历也颇丰,但却不知女诫为何物,敢问皇上,可以用作猫粮么?”
“……”秦作庭摇扇子的手就那么僵了一僵。
京城中久负盛名的镇国将军府三小姐,容貌无双,温良恭顺,文可诗词歌赋,武可张弓舞剑,传闻如此千年难得一见的天香国色,脸皮厚的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总是让人悲痛欲绝。
秦作庭敛了神色,眯眸望了眼外间苦苦在地上不知扫些什么的宫女,清清浅浅地笑了笑,“端母妃可想,镇国将军一生征战沙场,忠君报国,百姓交口称赞,颐养天年之时,若是女儿贵为太后,必会感到万分骄傲,也是朕对陆将军的一种安慰。”
除了调戏还威胁。
陆瑾佩扣紧了茶杯,若不是心疼那青瓷价值几十两银子一个,就真想掼在桌上,溅他一脸茶沫渣子。
却又听得他款款道:“方才那个小丫头也着实不错,主子在跟前也是洒脱不羁,甚有其主之风,就先让人下去收拾好了再送来伺候母妃。”
看看,就是瞧不得她好,专寻她软肋下手。
人善被人欺啊,欺人的人还不能欺负回去,这口恶气梗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的。这好比地上有只蚂蚁,一脚踩下去,你还不能痛痛快快地把它踩死了,抬起脚来,还得让它活蹦乱跳地往前跑,一准回过头来讥笑你两声。
“如此甚好,皇儿之举甚符哀家之脾性,那明儿个朝堂上见,皇儿一路走好,哀家不送了。”
秦作庭,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陆瑾佩从昨儿个的记忆里模模糊糊醒过来,苑鹃给她的帕子都换了几条了,眼睛也不大疼了。
隔着珠帘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还在哭天抹泪,再瞟一眼新皇,笑眯眯地,如同瞧戏一般,拿了把纸扇,摇摇晃晃地聆听,只是身边的狗腿小太监不见了。
勤政殿前正撑起个大鼎,燃了熊熊烈火,还能听到木柴碎裂的嘎吱作响。
再放眼望去,老爷子顿时噤声,抹了把花白的胡须,规规矩矩地归班站立,不发一语。
陆瑾佩目瞪口呆地把皇帝陛下望了一望,可巧,秦作庭也正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乐:“母后有何指教?”
“陛下仁孝。”天地良心,她就是怕被这阴阳怪气的皇帝陛下扔进那鼎里当柴火。
群臣一阵唏嘘,只是不敢再呼天抢地的义愤填膺。
倒也有那么两三个舍了一身剐,也要给残暴不仁的新皇找不痛快的。
就瞧着一个人出班而立,执了个笏板,满脸痛惜地道:“陛下乃一代明君,太后娘娘不妨直言。”
这么定睛一看,陆太后觉得心肝肉颤,眼睛格外的疼。
怎么说的,初恋的滋味疼到心骨,不足与外人道也,这位大义凛然给陛下添堵的俊秀公子,乃不才哀家的初恋,啊,暗恋对象,安平世子傅尧徽。
当年为了他,哀家也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舍了这张还算娇俏可人的老脸,在京城数十万人口的大街小巷,把傅尧徽堵在各处花样翻新的表白。
不过可惜的是人家有心上人,还对心上人忠心耿耿,最后被哀家肆无忌惮地追逐了好些年,实在忍无可忍,一剑就把哀家给戳到这后宫里头了。
如今看来是要伺机寻衅报复么,真是他特么的叫人伤心了。
“不错,母后大可直言。”皇帝陛下挥着个扇子,笑眯眯地一把把祸水摔倒哀家脸上了。
哀家敢直言么,虽说哀家有直言的资本,但哀家有直言的胆量么,不带着你们这么欺负妇孺老弱的。
这么个无言的场面该如何打破,陆太后灵光一闪,哎,有了,装死吧。
遂,表现欲望极强的陆太后两眼一翻,往后一躺,横尸凤座,临了还掐了新收的小宫女东鹊衣袖一把,把小丫头带了一个趔趄。
小丫头极有眼色地哭喊:“太后晕厥了……”那声音叫个凄惨,乐得陆太后险险地有种死而复生的冲动。
宫人一窝蜂似的往上涌,一路上心惊胆战地,把生生憋笑到抽搐的新晋太后给抬回了寿昌宫。
新帝问太医娘娘如何,估摸着老爷子已然回得熟稔于胸,就连顺嘴瞎扯都得心应手:“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与先帝伉俪情深,悲伤过度,负重不堪,气虚体弱。”
伉俪你妹,情深你大爷啊,哀家和先帝相处不过一刻钟,就被飞来横剑给吓回去了有没有。
负重不堪倒是真的,如在下男子豪情壮志的姑娘顶着这一头颇为娘气的珠钗玉环,沉重宫装成何体统。
又听皇帝陛下不怀好意地问道:“该如何医治。”
那老爷子又回道:“臣开了几副药方,只要太后娘娘按时服用,静心调养,不日便可痊愈。”
躺在床上装死的哀家又莫名地抽搐几下,喝药什么的简直太吓人了。
就听闻皇帝陛下的口气仍是很忧伤:“太后这不是仍在抽搐么,是不是要扎上几针才能见效啊。”
陆太后骂了这厮几万遍娘,想来想去,这厮他娘,不正是自己么,遂很是无力地装作一副娇花样悠悠转醒虚弱道:“皇上有心了,为娘无事。”
“母后何必见外,伺候母后乃朕之本分,难道母后不是这般想的?还不把药碗端上来。”秦作庭一脸痛心疾首,语气别提有多么的哀伤。
其实哀家更哀伤,哀家当真没有这么想。
哀伤的哀家半是被皇帝陛下压制着,呲牙咧嘴地才把半碗黢黑的汤药给吞下去。
皇帝陛下满意的扬长而去,陆太后死气沉沉地躺在榻子上直哼哼,嫌弃地挥了挥手,把屋子里乌压压的宫女给撵了出去。
真是太特么的出师不利啊。
寿昌宫的太监总管段祥一溜小跑窜了进来打千道:“娘娘,太妃们来请安了。”
陆家太后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苦着一张水嫩嫩的脸,挣扎了几下从榻上爬起来,将一干子太妃给让进了屋。
打头的据说是最得先帝宠爱的傅太妃,也就是安平郡王的亲妹子,颐指气使的模样,极其不服地给陆太后行了礼,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都能闻得到骄纵味。
都是些要去庵里清修半年的寡妇们,还是那句话,尊老爱幼。
秉持着尊老爱幼传统的陆太后干巴巴地赐了座,也不晓得说些什么为好。
太后,作为太妃情敌中的斗鸡,最是不招人待见,何况先帝子嗣单薄,余了皇上一个四肢健全的儿子,两个死了,一个断了腿守着皇陵,还有一个便是傅太妃的女儿,荥阳公主,如今已然先行去庵里打点了。
因此,一群子无儿无女的老太太瞧谁都不顺眼。
陆太后瞧着他们也不大顺眼,腆着脸训了话,就打发一众火气旺盛的老太太出门了。
老太太们前脚刚走,屁股还没做稳当,后脚段祥又来报信了:“太后安好,给您道喜。”
这人来准没好事。
她能有什么喜哟,余生只能在这后宫里追猫撵耗子,待到腰板不好、腿脚不便的岁数,瘫在椅子里找人闲唠嗑,晒太阳,如果她能有那个命的话。
就听段祥喜气洋洋地道:“陛下有言,明儿椒房宫选妃,请娘娘一并做主。”
不过也对,一大波先皇媳妇挪出宫去了,新皇的一大波媳妇就要挪进宫里来,那叫什么,喜新厌旧?啊,新陈代谢。
陆太后看着段祥一副喜气东来的样子就觉得脑仁疼,据说妹子陆四陆瑾芝也在其中,自家爹爹还派人递了小纸条,叫她紧着一二,她当做耳旁风,还真有人又把风给刮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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