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高演不过只是躯壳罢了,只不过只是因为太子高泽年幼,无法随她而去罢了。
我原已心死,了无生趣。
但是当我注意到小小的高泽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黑眸,突然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既然她不在了,我必须要保护好她的孩子,这样我死后去阴间才能有颜面见她,才能笑着对她请安,理直气壮地对她说:“娘娘,幸不辱命。”
她定会温柔地看着我微笑,眼中带着欣慰和温柔,再一次摸摸我的头,夸我做的真好。
我穷尽一生想看的,不过是她的微笑罢了。
028 大汉天子之陈氏阿娇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面前跪着的一个打扮怪异的女人,尽管她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我却敏锐地感觉到她浑身散发着的恶意气息。
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只瞟了她一眼,便闭上眼睛整理起这个身体的记忆。
这次舍夺重生的竟然又是一个皇后,难道我最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上一次是贵妃已是我多次转世都没有的好待遇,这一次更好,省略了中间的步骤直接就是皇后了。
我心下有些疑惑,却也无法得到答案,只能先想办法解决掉眼前这个明显看起来就是个麻烦的家伙再说。
待我在理清了头绪之后,我才叹了一口气,这位陈皇后混的还真的算惨的,明明身份高贵,却远没有我想象的那般金尊玉贵,得帝王心。
因为从小和现任皇帝一起长大,陈娇虽年长三岁但是却将一腔柔情尽赋予帝王刘彻,结果不但得不到他的同等回应,反倒是一个又一个的新人抬进宫里。
陈娇的所有骄傲和感情几乎被刘彻毫不留情地践踏。
我回顾了一下记忆,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要比我想象的糟糕很多很多。
陈娇的母亲馆陶公主一心只想送女儿坐上世间最尊贵女子的位置,满心满眼都是那滔天富贵,而最疼爱她的舅舅已经去世,唯一还对她有些怜爱的就只有祖母窦太后。
但是窦太后日理万机,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即便是疼爱却无法耳提面命、事事俱到。
最重要的是,她青梅竹马、付尽深情的丈夫,对她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宠爱。
同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萧唤云至少还有高演的疼爱和敬重,但是刘彻却没有给陈娇一丝一毫的真心。
或许一开始年幼无知的时候,他曾有过一两分真心和不忍,但是从我灵力探查的结果来看,陈娇的身体早就已经被人暗中下了药,这辈子无法生育。
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个人都能猜到。
那么她在刘彻心里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也显而易见。
我想,在刘彻心里,陈娇大概只能算他夺得帝位非走不可的一枚棋子罢了。
陈娇是馆陶公主爱女,汉景帝亲封的堂邑翁主,窦太后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外孙女,走在宫里即使比起正经的公主都不会落下风。
在汉景帝在位时,馆陶公主几乎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更别说是身为馆陶公主爱女的陈娇了。
刘彻当时只是一个年幼的皇子,母亲身份低微,他几乎泯然于众人。
那时太子刘荣正当青春年少,这世间至尊之位本应唾手可得,却因为母亲栗姬的愚蠢和短见拒绝了馆陶公主的联姻示好,因此得罪了刘嫖。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馆陶公主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她在稍年幼的皇子里看了一圈,便选中了刘彻,压上所有的筹码助他登上了太子宝座。
而刘荣和栗姬下场惨淡,晚景凄凉。
虽有些唏嘘,但现在看来我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步去。
刘彻年少称帝,却始终被窦太后压得死死的,定然恨透了外戚势力,陈娇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她身后势力深厚的士族门阀和她所代表的陈氏家族。
刘彻绝对不会允许大汉再出一个窦太后,所以按我看来,他应该是在婚后便立刻给陈娇下了绝育药,以绝后患。
将来的帝位继承者无论从哪个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反正绝不可以是陈娇。
可笑的是,刘彻对陈娇这般狠心绝情,她却一无所觉,反倒是对帝王的三宫六院拈酸吃醋起来。
她不知道,越是这样做,只会越坚定帝王除掉她的心思。
陈娇对刘彻的感情是那样的情深意重,执着到即使灵魂已经消散,她的记忆中仍然是关于刘彻的部分最为亮丽。
想着这具身体记忆里最鲜明的那个小小少年,镇定自若,仿佛大人一般信誓旦旦地承诺到:“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储之。”
我不免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那个年纪的刘彻根本还没有任何的是非观念,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有条理的话语。
恐怕又是一个刘嫖为了让刘彻娶到陈娇所布的局吧。
陈娇从小娇生惯养,在万人宠爱之下长大,身份高贵,性格骄纵率真,且自恃有恩于刘彻,而刘彻又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两个同样骄傲强硬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就算陈娇爱刘彻至深愿意做小伏低,忍气吞声,她又何尝快乐?
而刘嫖明明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却还一意孤行,为了争一时之气促成了这桩婚事,她难道便胸有成竹刘彻会好好对待陈娇吗?
她未免太过托大,难道她以为一手捧起的帝王就不会反咬她一口吗?
为了那泼天富贵就将女儿送入深宫,看来馆陶公主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举步维艰,走错一步就可能永无翻身之地,所以我不会冒这个险透露真相给馆陶公主。
即便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一无兵权,二无势力,全是靠着窦太后的宠爱才能在帝都横行无忌。
按照我的记忆中刘彻表露出来的性格,那样胸有大志,坚毅果决,怎么可能为区区妇孺所阻,若是他下定决心,恐怕我在劫难逃。
金屋藏娇的誓言虽然听起来很美好,却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即便是这世界的至尊想要我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想着想着眼神不由得转厉,吓得跪在堂下的女人瑟瑟发抖到几乎要哭出来。
从记忆中得知这女人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民间巫师,而前身为了诅咒刘彻新宠卫子夫而将她招进宫中要求学习巫蛊之术。
我对前身的单纯骄纵几乎是哑口无言,为了铲除情敌,竟然连巫蛊之术是这宫中大忌都不顾,还大摇大摆地将民间巫师召进宫,仿佛唯恐有心人不知一般。
我用灵力探了周围情况一圈,陈娇至少在跟巫师商议的时候还会挥退左右,并没有蠢到让别的人知道,但同时也错过了被提醒的机会。
拿起放在我面前的偶人,我含笑瞥了一眼那个女人:“你收了她多少好处来给我下套的?”
那女人闻言神色变得惊恐而扭曲,拼命磕着头求饶:“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啊。”
我轻笑着没有回应,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看到她的神情由慌乱转向绝望,眉眼间透漏着颓然的气息,这才满意地颔首。
既然已经确定她的恶意,我自然也不会妇人之仁地放过她,虽然我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王太后还是卫子夫又或者干脆是刘彻派来的,但并不妨碍我除掉她。
她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被报复的一天。
若是我心慈手软,万一她被谁收买倒打我一耙,我找谁算账去。
于是我轻轻抬手开始召唤式神湟华,说实话其实我是有些担心的,湟华已经被我放养在异空间十多年,说不定早就玩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应我的召唤。
就在我完成结印的下一秒,巨大的光柱出现在我面前,湟华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伸手制止了他扑过来的意图,指了指跪在堂下,对我莫名其妙的动作满眼不解的女人。
不愧是跟随了我多年的妖魔,他瞬间就领会了我要杀人灭口的心思,迅速出现在那个女人身后,纤细的手指穿过她的脑袋,一把拧起她的灵魂就塞进嘴巴里。
我有那么一瞬间又被这个贪吃的家伙恶心到了,连忙立下结界,不想触碰到随地就吃人灵魂的笨蛋妖魔,也不理会他在结界外一边磨爪子,一边哀怨地瞪着我的神情。
伸手幻化出替身式神,将它贴到已失去灵魂的肉体上,看着它僵硬地起身,活动了两下便渐渐神情自如起来。
我对懵懂无知的低级式神轻声吩咐道:“等一下你出宫,找个深山老林把这具身体处理掉,便可以自己回去。”
目送着替身式神宛如常人一般走出了殿门,我这才有空转过头理一下那只在墙角几乎快种起蘑菇来的妖魔。
湟华见我看向他,立马恢复了精神,站起身就想扑过来。我原是想狠狠拍开他的,却看到他满含着惊喜几乎闪闪发亮的眼眸,心下蓦地一软,伸手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