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行礼后,对镇北侯说:“侯爷,沈督事亲探到了北戎人马有十数万,兵将该有三万多人,其他是平民……”
镇北侯惊呆了:“十数万?!他……才带了千人……”
王志继续说:“其实到地方的不过三百多。”
镇北侯看沈毅,沈毅板着脸说:“我那里驻扎的兵士不在驻地,我另调人过去……”
镇北侯紧握了拳头:“快!多调些人给沈督事……”
王志说:“侯爷,沈督事受了伤……”
镇北侯一听,脸色苍白,季文昭忙说:“不是重伤,是轻伤!”
镇北侯又问:“可是要紧?”
王志心说:要紧?已经没命了。他看了一眼季文昭,说道:“不要紧,可是他们都说不会退后一步,要死在那里。”
镇北侯面部抽搐,季文昭示意王志:“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明早来中军找我。”
王志行礼后退下了。
季文昭对镇北侯说:“侯爷,早上已有信报,北方北戎全线发动了,请召集所余兵力入驻燕城。”
沈毅说道:“侯爷,我带人去城外监督,确保全军撤退。”
镇北侯艰难地说:“能,能让……沈督事他们回来吗?”
季文昭默默摇头,镇北侯又对沈毅说:“那再多调些人?”
沈毅说道:“其他的人现在该是到了,那里地势狭窄,无法屯集兵力。”
镇北侯含泪深吸了口气说:“我沈家世代镇守边关,儿郎们就是为了卫国而生。现在北戎压境,总不过是一死,只是早晚。”他虽然是对季文昭和沈毅说的,可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季文昭连连摆手说:“侯爷不必如此悲观,我说过,燕城绝不会丧于敌手,现在就让沈将军快去督促撤兵吧!”
镇北侯看向沈毅,对这个儿子,他真是又爱又恨,沈毅自从来了边关,就一直自行其事,不听他的指挥!可现在,强敌压境,他却觉得这个心有主见的儿子很靠得住。
镇北侯对沈毅说:“你不要与北戎交战。”
沈毅点头,简单地答道:“好。”就行礼离开。
镇北侯看着沈毅的背影久久不语,他的心情很沉重,知道沈坚凶多吉少,而方才离去的沈毅,也同样不能幸免。他对自己的死亡并不忧虑,镇北侯的几代侯爷都是死在战场上,他认为那是自己的职责和光荣,可是两个儿子如果一同死,他还是感到心痛。他决定如果日后无法抵御住北戎的攻击,他就自己拼死,而让沈毅突围,这样也能保住一个儿子的性命。
季文昭却像是很轻松的样子,对镇北侯说:“侯爷,城防之事一直是我督建的,以前没有让侯爷看到全貌,现在,北戎就要来了,我可以带侯爷去看看。”
镇北侯以前去过几次工地,尘土飞扬,就是建立几堵高墙,设立一些箭跺,季文昭给他的图纸也很简单,他觉得那是城破之后与敌人巷战的屏障,算是二层防护,就没有太多关注,一直是沈坚为城防调度着人员物资和金银。镇北侯的主要精力,是放在驱逐那些每年从入秋开始一直到次年春天,频繁过境骚扰抢劫的北戎兵士,还要关注对军队兵员的维护。
近年来,皇上不仅断了军需军饷,还一个劲儿要他裁军减员。虽然裁下的兵士们都留在了燕城,可是也一直不能大肆招揽新兵,兵士老化严重。就如季文昭所说,沈家军现在名簿上虽然十五万,可真正的精兵不过五万,骑兵还不到万人,这几年都是小打小闹,没有过大规模的实战训练,镇北侯对军队的境况十分担忧。
现在沈坚不在,那些兵员的组合和部署,不知道是不是交给了季文昭。想到此,镇北侯问道:“沈督事是否将中军一事全部托付给你了?”
季文昭点头说:“正是,我现在可以向侯爷说一说。”
他拿出一张纸,说道:“沈督事将军兵分为守城一部,机动一部,城建一部,以及其他勤务一部……”
镇北侯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对我说过?”
季文昭忙说:“侯爷稍安勿躁,这些编制与原来的编制并不抵触,沈督事与侯爷梳理军兵时,已经心有此意,所以,各部下有队伍的番号,可直接划归部属之中,起了这些名字,本是为了侯爷调遣兵将时,心中有数。”
镇北侯仔细想了想沈坚的划分,问道:“那机动之兵是不是就是攻击之军?”
季文昭点头说:“正是,这样划分,就是把攻守之兵分开了,将精兵集中在了机动兵下,以利打击敌人。”
镇北侯问道:“机动之兵有多少?”
季文昭说:“有沈将军麾下两万护卫和一万兵士。”
镇北侯握拳,他现在明白这两个儿子暗地里有勾结,把他绕了过去。军队编制这么重大的事,竟然瞒住了他!沈毅的护卫不是几千,竟然是两万!而且他知道沈毅一直深入军队基层,了解部队的成员,想也不用想,他这两万人肯定是军中最好的兵士!难怪沈坚跑去守关隘,大概是不敢面对他!可一想到沈坚受了伤,在那里面对十几万北戎之兵,极可能回不来了,镇北侯立刻心软,只能恨恨地咬牙嘿了一声!
季文昭从怀里取出几张纸,上面清楚地写了各部的领兵将领的姓名,旗下的兵士数目,每一部下,还细分了小项目,比如机动兵里,有骑兵,步兵弓弩手。守城兵士里,也有弓弩兵,投弹兵,搏击兵等。勤杂兵种里,有医护,炊事等……在领兵人物下面,还有一些关于这些人行动能力人格特点的注释,是沈坚的笔迹。
镇北侯读了,胸中发闷,又痛又苦。他不得不承认,这么一分开,就把军队的实力明确地分了层次,日后调兵遣将时,就能相互搭配,心里有数了。
季文昭见镇北侯看完了,说道:“侯爷,要谨慎保存这些。”
镇北侯小心地将那几张纸折了,放在了怀里,对季文昭说:“走,我与你去看看城防。”
他们走出中军大院时,发现周围已经是人来人往了。有人大声指挥着:“快,到我们说的那几个地点设帐,挂起医护的旗子……”
见镇北侯看那个年轻人,季文昭忙说:“那人是段郎中的弟子,段郎中是有名的神医,他……”
镇北侯接口道:“主领医护兵。”
季文昭点头,又说道:“他与沈督事一起走的,有他在,沈督事不会有事的。”他虽然是为了京城那边要做戏,可是对伤了镇北侯的心很抱歉。
又有人匆匆跑过来,对季文昭说:“季军师,各处报上来十几名可疑的人,有的没有身份牌子,是作为难民进来的,说了乡里,严二官人一听名字,就问他们是不是认识某某,他们要么说错,要么不认识,现在都扣下了。还有的无故出城,被人拦下后搜出了城防图,这些人都关在一处了。”
季文昭点头说:“好好看守,放一个我们自己的人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那个人应了。
镇北侯问道:“这位严二官人是谁?”
季文昭眨了下眼,不想事事都蒙蔽这位现在心情不好的父亲,有些尴尬地回答:“说来,却是侯爷您的亲家。他是严军师的父亲,追着严军师来了这里,说是因私而来,不好打搅,就一直没来拜见。”
镇北侯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亲家来了我怎能不见?沈督事成亲我不在京城,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季文昭忙说:“现在忙乱,等战后再见不迟。”他可不想见您!他的女儿现在女扮男装在您的手底下,万一暴露了,这是多丢脸的事,您该不会当场就把她休给娘家吧?他躲您还躲不及呢。
镇北侯知道沈坚的岳家是文官背景,以为严二官人带着文官的清高,自己不请,他就不来,很不高兴地说:“这让人以为我沈家傲慢无礼,这事该告诉我,我会去见他。”
季文昭忙说:“大概是沈督事忘了。”这是您的家事,别怪我啊。
镇北侯想到大战将临,又说:“将严二官人接进中军吧。”
季文昭忙摇头:“严二官人现在很忙,他过去帮着严老夫子打点书院,擅理人事,过目不忘,现在就管着城里的户籍。所有燕城居民都造了名册,有身份牌子,名册以四种方式保存,一种是按笔画名姓,一种是按照数字牌号,一种是按照城中地域,一种是按照其人原来的籍贯乡里。凡是进城的人,都要报出名姓,严二官人带人检索出他的同乡故里,若是有同村的人,会让他们见见,一来是有个照应,二来也看看是不是细作。”
镇北侯对这些居民的登记等从来不感兴趣,听季文昭这么说,感慨道:“季军师真是细致入微啊!”
季文昭难得谦虚了一下说:“这也是沈督事的主意。”当然不是,这是你小女儿的主意,但是没法跟你说。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北城门附近,才发现北边的城门已关上一扇,兵士们正抬着大块石材,筑起高墙,封锁了道路。
镇北侯忽然发现一个和城门一样宽的大铁栅栏,被铁索吊着,悬在城门上方,不由得问道:“为何此门没有变成铸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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