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两个人都袖着手。远远地看着苏传雅又被一帮小孩子簇拥着走出一个房门,老道士催促小道士:“快去快去!好好打个招呼!跟他说……”他没词了,他们现在借住着一个破道观,只勉强有口吃的,也没钱,没法请苏传雅吃个饭游个玩之类的。苏传雅是已死之人,老道士那些八字测命之类的也没有用了。老道士用手肘推小道士:“去呀!别管什么,让他打一顿也行!不然今晚你就别吃饭了!”
小道士不情愿地蹭着脚步,抱怨着说:“本来晚上就没饭吃,还提?我更饿了……”往苏传雅的方向慢慢走去。
老道士正皱着眉望着,只听旁边一声:“老道长,又来了?”
老道士一扭脸,见施和霖笑呵呵地到了身边,举手行了个礼。老道士忙还礼,说道:“官人也来了?”他好几次来,这是头一次遇到了施和霖。
施和霖方才听到老道士对小道士的催促,实在弄不明白为何一定要那个小道士找上苏传雅。施和霖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决定问问老道士,开口道:“这位道长如果不嫌我多嘴,能否告诉我为何要你的小童去结识我那个小徒弟?”
老道士心里一动,笑着问道:“我只是看到令徒骨骼清奇,日后必有奇遇,我那童儿方才涉世,多交几个朋友总是没有坏处。你眼下阴鸷纹明显,定是多有善行之士,敢问你姓甚名谁?所做何事?”
施和霖忙说:“在下只是一个郎中,姓施名和霖。”
老道士拱手道:“施郎中在哪里行医?这里可有医馆?”
施和霖摇头说:“我的施氏医馆原来开在京城,这里我住在严府的一个宅子里,有时随便给人看个病,没开医馆。”
老道士心头狂跳起来,问道:“好可惜,能把医馆开在京城,一定是很有名的郎中了。怎么离开了呢?以后还会回去吗?”
施和霖点头说:“我那房子应该还在,有个师弟说帮我看着些。”
老道士再次循循善诱:“在哪里呀?日后贫道回了京城,也可去找郎中。”
施和霖不疑有他,就把自己医馆的地点说了。老道士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似是无所谓地问:“那位小公子是你在京城时收的小徒吧?”
施和霖点头说:“是呀,原来想带着他回去继续开医馆呢,他说要在这里继续上学,尽早下场考试。我只好在这里陪着他……”
老道士附和道:“那孩子的确是天性聪颖……”听小道士所说本是个短命之人哪,可现在全变了。
施和霖满是自豪:“就是,他学什么会什么呀!前些天书院的人来说,他几乎可以去考秀才了。他要是明年下场,可算是书院去考秀才最小的童生呢。我倒是不想这么逼他,别累着,最好再等等。他这孩子胆子大,过去跟我在一起读了几本医书,就敢给人家看病……”
老道士喃喃道:“这可不该是好事吧。”
施和霖忙说:“是呀,我也跟他说可不能乱说呀。你知道,学医就是这样,刚学的时候,什么都敢治,真的治上几年病,那就什么都不敢治了。但是我那个大儿子,原来是我大徒弟,是个另类天才,他可了不得!他没学就敢治啊……”
老道士满怀着希望,听着施和霖的唠叨,那边苏传雅对着面前眼神飘忽的小道士厌恶地说:“你又来干嘛?”
小道士在苏传雅的脸上又看到了隐约的骷髅形状,实在不敢多看,没底气地说:“来……来……和你交朋友……”
苏传雅周围的小书生们起哄道:“你是谁呀?想来结交我们的大师兄?先跟我们说说……”
小道士大红脸,结巴着:“说……说什么……”
几个孩子笑着:“你是道士,说说画符什么的呀!”
小道士更难受了:“我……我背……背不下来……”
苏传雅皱眉:“去去!背下一个再来,笨头笨脑的,怎么跟我们这些精英人士在一起?”旁边的少年们都一起嘲笑。
小道士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施和霖迎上去,主动去接苏传雅手里的书,问道:“小雅呀,今天书院干什么啦?”
旁边的孩子们又起哄:“小丫丫?!”“小牙牙?嘻嘻……”
苏传雅险些脱口给他们纠正一下,可想起沈汶经常叫他“小哑巴”,就只抬头哼声道:“说怪话的人就别来问我功课!”
旁边的孩子们马上说:“苏师哥,别理他!”“师哥!他才是颗小牙牙!”……
施和霖笑呵呵地和苏传雅走了,小道士对老道士说:“师傅,他还是不理我。”
老道士眼里闪光:“没事,我怎么过去没有想到?既然无法从他那里问出什么,就该试着从他师傅那里问问问呀!若是他师傅不说,我们还可以去京城他过去的医馆附近打听这位小公子的来历。他长得很像那位小姐身边的女子,必然是姐弟,知道了他,就知道了他姐姐是谁,在哪里,然后就知道了那位小姐是哪府里的了……我们等到一开春就去京城!”
小道士大松口气:“太好了,我再也不用去讨好他了!就看师傅您的了!”
老道士说:“你怎么也得去打个幌子,我好借机和他师傅聊天。”
小道士努嘴:“您就是总想指使我!大冬天的,我就不能猫在屋里不出来吗?”
老道士看他:“你这么大了还如此懒惫,老了可怎么办?人可有懒死的!”
小道士害怕了:“怎么会?”
老道士说:“当然了,懒到最后连吃饭都忘了怎么吃了,自然就死了。”
小道士高兴了:“那我肯定不会死了,我忘了活命大概都不会忘了吃饭……”
老道士一拍小道士的脑袋:“你要是用这种心思去背那些咒语和画符,什么学不会?!”话虽这么说,可他解决了难题,心情其实很舒畅。他带着小道士在寒风里回破道观,还顺便给他小道士讲了讲他经历过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许多年以前,他在南方游历时遭遇叛军,被贼人绑了和一帮百姓去挡箭。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将军,并没有命兵将射箭,竟然单枪匹马冲阵,连挑了敌军四五个将领,在一片箭雨里破了敌阵,他才捡了条命。至于他推算出这个少年将军日后会被灭门,因此给了那位救命恩人一条建议,救他孩子一命来抵偿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这件事,鉴于现在命运更改,他也不知道准不准了,就没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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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年关之时,各地普降大雪。朝廷上一片“瑞雪兆丰年”的喝彩声,可在现实里,大雪压垮了许多民宅,又阻塞了大多道路,让灾情更加严重。另一方面,大雪也造成了人们无法行动,零星的动乱全部偃旗息鼓,各地只有冻死人的报告,没有暴、、乱的消息。
太子总结的奏章单子和成箱的奏章到了三皇子那里,三皇子见单子里有镇北侯的奏章,就单挑了出来,只读边关的奏章,其他的让叶大公子和沈卓核对。
读了镇北侯的奏章,三皇子有些高兴地对叶大公子和沈卓说:“镇北侯说北戎今年雪灾格外严重,牲畜冻死无数,边境所屯之兵都有所消减,这是好事吧?”
叶大公子慢慢摇头:“表面上看是好事,可实际不是。”
沈卓也同意:“你肯定听说过狗急跳墙?他们遭了灾,没有了吃的,人要活下去,就得抢劫。那他们会找谁?”
三皇子警惕起来:“那自然是要找我们了?在这篇奏章总结上加几句,让父皇增加……”他住了嘴,叹气道:“现在父皇就是想增加军需大概也没有东西了。四年干旱,粮产不及以前的十分之一,我听说朝廷库存的粮食都没了,肯定无法救济边关。户部掌握着薪银,那是太子的管辖,钱也肯定是要不出来的。”
叶大公子也叹:“光靠朝廷怎么可能?我朝以前曾调动民间给边境运粮,朝廷给边境盐券抵粮,民众可以凭借证据去南方运盐,惠利多方。”
三皇子瞪大眼睛:“我们现在为何不这么做?”
叶大公子摇头说:“如此行事,对商家极利,据说江南首富李家当初就是如此迅速发迹。商家有车马行会,能迅速运粮,然后拿到大量盐券,再去运盐,得了暴利。商家贩盐与朝廷争利,也让许多官员少了入项,自然不会支持他们……”
三皇子大骂道:“现在还想这些?若是江山不保,留着钱有什么用?”
叶大公子举手制止道:“江山不保并没法发生,可是损失福利却是在眼下,没有人愿意别人来分自己一勺羹。”
三皇子一摔奏章:“我就恨这种事,说来说去,什么也干不了!”
沈卓知道三皇子没有耐心,也知道不能指望朝廷有什么举措,就说道:“不管那些,你就把这奏章单列出来,再写些建言。皇上会不会采纳,能不能做到,都不是你管的了。”不就是造个声势吗?日后又可以说三皇子高瞻远瞩什么的了。
三皇子不屑地说:“有这闲功夫扯篇儿,还不如真的拉上几个人去筹备粮食,召集流民。”
叶大公子对三皇子哼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敢那么干?你去召集流民?想造反吗?”叶大公子看沈卓,沈卓忙举手说:“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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