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了天地高堂,又夫妻相拜后,新婚夫妇终于被送入洞房。
虽然平常人家不分男女老幼都可入洞房调戏新娘,说些带色的话语,镇北侯府却要规矩许多。沈毅成婚时,沈汶还不到十岁,杨氏都没让她到沈毅的洞房去。现在沈汶马上就要十一岁了,才可以来洞房看看。
沈汶兴奋地挤在人群里,等着沈坚为严氏挑盖头。周围的人们说着俏皮话,沈坚红着脸,拿了秤杆,小心翼翼地给新娘挑起了盖头。别人都瞪大了眼睛看新娘,沈汶却是使劲盯着沈坚。只见沈坚看到新娘重粉浓妆的脸时,显出了迷茫表情。严氏抬眼看了下沈坚,抿着嘴唇笑。
沈坚还是发愣的样子,众人喊着要喝交杯酒了,沈坚拿起杯子,严氏与他交盏时,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呆子!”
沈坚的脸上的红色腾地蔓延到了后脖子,眼睛瞪大了,说道:“你……你……”
严氏低声说:“‘你’什么?快喝了!”
沈坚匆忙地把杯子放在唇边,与严氏一对眼神,一起喝了交杯酒。众人大声喝彩。沈坚转目找到沈汶,见她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只能暗地里咬了下牙。
沈坚突然变得有些忸怩,坐在严氏身边,眼睛也不敢抬了,脸红得像是要流血。沈汶想他大概想起了严氏是怎么给她自己做媒的。
大家见沈坚像是比新娘子还害羞起来,更是起哄,问了好多“生不生子”之类的话,严氏都大大方方地清脆答了,沈坚只是频频侧目看严氏,紧闭着嘴唇,可那曲线却是含着笑意。
闹到半夜,大家都散了。新婚夫妇各自洗漱,严氏洗去铅华,素面坐在床上。沈坚沐浴后再进屋,只穿了件白色单衫。
严氏一见他,两眼亮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后,笑着起身拉了沈坚的手说:“我可想你了,你想没想我?”
沈坚脸又红了,小声说:“我还找你来着,以为你没有来。”
严氏摇着沈坚的手说:“你喜欢我吗?”
沈坚看严氏,眉眼平常,扮成了男孩子都能骗过人们的眼,可眼中神光晶莹,满含着对自己的爱慕,心中蓦然触动,点头轻声说:“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是喜欢的……”
严氏咬着嘴唇笑了,伸手紧搂了沈坚的腰,把脸贴到了沈坚的胸口说:“我可喜欢你了,一见到你就喜欢了,我那时想,我一定要嫁给你,不然我就白活了这辈子……”
沈坚有些笨拙地环抱了严氏,低声说:“那我们……好好过一辈子……”
严氏抬头说:“当然了!我们高高兴兴的,生一大堆孩子,好好过一辈子!”
沈坚忽然想起沈汶说过的,镇北侯府覆灭时,柳氏严氏都投缳而死,他那时还没有成亲,不知道严氏是什么样子,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可此时此刻,这个自己怀抱中对自己深怀慕恋的女子让沈汶的梦境有了真实的内涵,沈坚想到如果有一天,这么快乐活泼的严氏会悬梁自尽,心中突然感到针扎一样的疼痛。他紧紧地抱着严氏,说道:“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严氏笑着对沈坚说:“夫君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沈坚勉强笑了下,吹熄了烛火,两个人相拥在黑暗里……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床边……
次日,新婚夫妇见老夫人和杨氏,就如前世,严氏表现得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暴露出自己的本色,只是在见到沈汶,给她荷包时,对她挤了下眼睛。沈汶笑着行礼,对着沈坚也挤了下眼睛。
三日回娘家,严氏带着沈坚到了严家在京城的宅子,吃了晚饭后,严二官人和严二夫人与严氏告别,他们要回老家了。严氏真的大哭了一场,反而是严二夫人安慰严氏不要悲伤,好好在夫家孝顺老人,与沈坚相亲相爱。严大公子向两位父母保证自己若是在京城,会随时帮助妹妹。
离开严宅,严氏少见地哭了半天,沈坚平时见沈汶哭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哄,倒也轻车熟路,到家时,已经把严氏哄得又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不放了。
这以后,严氏除了出来请安见礼,都藏在自己的院子里,和沈坚黏在一起,下棋读书,过着两个人的滋润日子。弄得侯府里只知道沈坚夫妇两个处得很好,没人知道严氏出格的个性。
这个夏天平静地过去,沈湘十三岁,沈汶十一岁。
遥远的北方,太子的信使终于找到了吐谷可汗,向他递交了太子的密信,对他们保证:他们若是前来交好,朝廷将与他们缔结联盟,互不侵犯。
吐谷可汗正集结兵力,要与自己的兄长丘伐可汗和支持他的同母弟弟以及几个亲族决一死战,知道南朝不会袭击自己,自然很高兴。让人代笔,给太子回了信,说会让二儿子火罗代表自己尽快入南朝面圣,洽谈盟约。
入秋粮食大熟,谷米价贱,各地都有收购粮米的粮商。京城里,镇北侯府在沈坚的坚持下,倾尽积蓄,收购粮食和种子。柳氏和严氏也都悄悄给娘家带信,要他们置办粮食。平远侯府,叶中书府,蒋淑妃的外家以及一些和他们相熟的人家,也都不动声色地买入大量谷米。
边关,镇北侯也在沈毅的坚持下同意用积蓄买入粮谷,沈坚让人将银票带往边关交给了沈毅,沈毅并没有给镇北侯,而是自己悄悄地多购了许多粮食以及其他物资。
沈汶甚至让苏婉娘通过苏传雅告诉施和霖和段增,要尽量存储粮食。
段增听说后,就在一次送苏传雅来府上时,前来见沈汶。沈汶已经十一岁了,再见外男就要立个屏风,段增也十五六,算是少年。
苏传雅听说要见沈汶,也一定要跟着,苏婉娘带他们到了侯府外院和里院间的客厅,四个人站了屏风的两边,段增叹息道:“这才几天不见呀,你就这么瞎讲究起来了。”
苏传雅探着脖子想往屏风后面看,被段增死死地揪着。
沈汶紧贴着屏风,压低声音说:“我让你们买粮你做了吗?如果没有钱,我可以让我二哥给你。”
段增有些不屑地说:“不用你的银子了,师傅现在很有钱了,成了一个奸商。”
沈汶诧异:“怎么会?”
苏传雅也笑着:“真的真的,我们刚刚把旁边的院落买下来了,师傅说要开个药铺,日后秦师叔把坑人的钱都花光了,可以去坐药房。师傅说他人好,卖药应该没问题。”
沈汶不解地问:“你师傅怎么挣了那么多的钱?”
段增说:“还不是那个安息香饼!”
苏传雅抢着说:“自从皇宫里想要那个香饼,京城里就传开了。师傅让秦师叔做了,在我们店卖,越卖越火呀,现在我们有十二种香型啦!贵的可是要一两银子才一小块呢!”
段增愤慨地说:“他简直跟打劫差不多了!”
苏传雅对段增说:“可师傅说那是给你存的媳妇本儿,你一点都不懂他,是个小白眼狼。”
段增哼道:“我才不娶亲呢,拖家带口地怎么去周游天下?弄不好就成师傅那样了,只能守着一个地方。”
沈汶忙说:“先别管什么娶亲不娶亲了,你让你师傅拿那银子买谷米和种子吧,我算出来,后面有四年大旱,要存些粮食才好。”
段增小声说:“你可别忘了……”
沈汶知道他指的是一起去边关的事,忙说:“没忘没忘,那是另外一回事。”
段增松口气:“就是来问问你,我还以为你让我们买一大堆粮食,是哪儿也不去了。”
沈汶说:“怎么会,那是件大事呢。”
苏传雅好奇地问:“是什么事呀?”
段增一副成人口吻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
苏传雅坚定地说:“你们最好别背着我干什么事,不然的话……”
段增阴险地笑:“不然怎么样?水里放点儿巴豆汁?枕头上撒点痒痒粉?”他是郎中,谁敢给他下绊儿?
苏传雅哭腔儿对着屏风叫:“姐姐,小姐,他欺负我!”
苏婉娘见时间差不多了,走过来拉苏传雅:“行啦,你们也该回去了。”
苏传雅扭着脸对着屏风说:“小姐,有什么事一定也要告诉我呀!我是和你一伙儿的!”
段增拉着苏传雅的另一只胳膊,和苏婉娘一起扯着他往外走,嘴里说:“没人想跟你一伙儿,七岁八岁狗都嫌知道吗?”
苏传雅跳着脚:“我都九岁了!九岁!狗都不嫌我了……”
送走了他们,苏婉娘笑着回来,和沈汶一起往院子里走,经过通往花园的月亮门时,沈汶感觉敏锐,行走间,余光里见有人影闪入了门内远处的山石背面,就拉了下苏婉娘,中途改方向,往那个月亮门走去,口中说着:“哦,婉娘姐姐,我想起来了,那天……”
过了月亮门,一条石径,一边是假山石,一边是草坪,走了几步,见夏紫正站在路边,脸上堆着笑,对她们行礼道:“小姐,夏婉姐姐,我正要去园子里给小姐摘些花。”
沈汶笑着说:“多谢瞎子姐姐了。”耳中已经听到了山石后轻微的呼吸声,忙一指夏紫的身后另一个方向说:“那是什么?”夏紫一回身,沈汶将苏婉娘往山石后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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