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娘赶紧从一边搬了椅子,放在沈汶身边,沈汶有气无力地笑着说:“大嫂,我最近总是累,好久没有去见你了,身子还好吗?”
柳氏这第二胎也许是因为丈夫不在身边,也觉得很累,忙说:“妹妹快别这么说,是我没来照顾你。你大哥临走时还反复托付过我,我真是抱歉……”提到沈毅,柳氏有些难过。
沈汶笑着说:“大嫂已经够辛苦的了,切莫要如此为难自己。”
柳氏笑了一下,指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人说:“你大哥让我从柳家找几个人来帮你,他说我们柳家世代书香,下人们都很懂礼。我和母亲说了,她说你和大小姐年纪都大了,也该多两个人。我让柳家好好选了几个人,现在才送来,你挑了,我再去大小姐那边。”院子里旁观着的人中,夏紫哼了一声:这是说苏婉娘不知礼吧?
沈汶明白大哥的意思,是怕她身边全是眼线,想如果从柳家来几个人,该是可靠的。就转脸对苏婉娘说:“婉娘姐姐去挑吧,婉娘姐姐看着合适就行。”
柳氏呆了一下,现在才明白丈夫为何让给这个小姑找仆人——小姑简直不是个主人哪,完全是这个丫鬟苏婉娘做主。
苏婉娘好好看了柳氏带来的几个人,笑着挑:“这位妹妹还有这位妹妹吧。”
众人一看,她挑了长得最平常的两个女孩子,都了解她的意思:不就是怕有人比你漂亮吗?苏婉娘再接再厉,说道:“这位妹妹就叫夏青,这位妹妹叫夏蓝。”
好嘛!她还就这么给起了名字。柳氏没有经历过苏婉娘以前的手腕,自然又是被惊住,转了眼睛看沈汶,沈汶笑着点头说:“好呀,好呀,就听婉娘姐姐的,叫夏青和夏蓝,大嫂觉得如何?”
柳氏微蹙了眉头,小声说:“这是我给你找的人,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沈汶茫然摇头:“婉娘姐姐都替我想了,我就不用想了。”
旁观的夏紫暗地里狠狠地鄙视了沈汶一把。
苏婉娘一笑,对两个丫鬟说:“你们跟着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房里。”
柳氏看着苏婉娘带着人走了,叹了口气,示意人扶自己起来,沈汶又想站起来,柳氏制止她,俯身到了沈汶耳边说:“你要觉得哪里受了委屈,就到我那里去告诉我。”她以为丈夫叮嘱自己多照顾沈汶,是因为这府里没有人给沈汶撑腰。
沈汶一个劲儿点头,笑着说:“大嫂真好。我很好的。”
柳氏又暗叹,扶着人走了。
傍晚,沈汶在屋中铺开了纸,苏婉娘一边给她研磨,一边小声对沈汶说:“你大嫂看来是不放心你呢,这是给你送帮手来了。”
沈汶也笑:“至少,她们不是那边的人。你们先处着,如果处得来,就收到你的手下。如果要和你作对,我就找个机会还给她。”
苏婉娘叹气:“我的名声,肯定是要坏到底了。”
沈汶也笑:“你以为我有什么好名声?咱们两个得作伴才行。”她用笔沾了墨,好久不下笔。
苏婉娘问道:“你要写什么?”
沈汶皱着眉:“我就想写,那个,我以前给你的香囊里面有个纸条,你看了,咱们见个面吧。”
苏婉娘忙问:“这里面哪个字你不会写?”
沈汶扭肩膀:“婉娘姐姐,不能这么笑话人!”
苏婉娘不解:“我怎么笑话你了?”
沈汶瞪眼:“我这么难下笔,是因为不会写字吗?当然不是,我是因为不会写诗呀!”
苏婉娘蹙眉了:“为何要写诗?”
沈汶撒娇:“是你说过的呀,咱们头一次去邀请人家见面,要有些格调!不能让对方看轻了咱们。要表现出咱们也能拽个文,胡诌几句。婉娘姐姐快帮帮我。”
苏婉娘问:“你要见谁?”
沈汶说:“就是张家大小姐。”
苏婉娘怀疑:“这么多年,没人见过那位大小姐,她会见你吗?”
沈汶点头:“她读了我的诗,就该见我。”
因为我六岁时给“她”的香囊里面,有一个字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张允铮,男。
苏婉娘想了想,迟疑着说:“当年赠香囊……”
沈汶忙点头:“好好,就这么写。”下笔写了,然后等着苏婉娘。
苏婉娘继续绉:“锦绣囊内藏。”
沈汶一边写一边嘟囔着:“一个字条也不算是锦绣啦,但是说得好一点也没什么……”
苏婉娘又想了片刻:“若问有无事。”
沈汶笑了:“太好了太好了!就是这样……”忙写下来。
苏婉娘半天不说话,沈汶等不及了:“要怎么样呀?”
苏婉娘也着急:“要押韵呀,江阳辙有桑、长、光、黄、商……”
沈汶说:“商!商量!”
苏婉娘点头说:“相见细商量?”
沈汶高兴地写下来:“可以啦可以啦,婉娘姐姐就是才女呀!”
苏婉娘吓得说:“可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打油诗,会让那些书生笑掉牙的。”
沈汶折了纸签说:“我觉得很好,比我的便条好,给咱们长了志气!”她把纸签递给苏婉娘说:“好好找个好看的封子,外面最好有些松竹梅之类的,特别高雅那种,让人一看就不敢随手扔了。”
苏婉娘笑着接了,问道:“你什么时候送的香囊?我怎么不知道?”
沈汶说:“那是你来之前了,我六岁那年的春天送的,都快五年了。”
苏婉娘问:“那人家还会留着吗?”
沈汶说:“我上面放了一个珠宝,但是平远侯府那么富裕,也许人家看不上。如果他没有扔,很快就会让张六小姐邀请我和姐姐过府,如果他扔了,就会来个不疼不痒的回条或者根本不回信,我就得夜里去了。”
苏婉娘说:“那她最好别扔了吧。”
沈汶却叹气:“两种都要费些功夫的。”
次日,苏婉娘去找沈坚,给了他一个信笺封,说是给平远侯张大小姐的,让沈坚交给张大公子转交。沈坚自然不知道这个张大小姐其实不是“小姐”,虽然奇怪沈汶怎么会跟张大小姐有了联系,但现在这个妹妹可是整个计划的中枢,一定得去做才行。
沈坚不想直接到平远侯府上投书求见,以免显得太过正式,就先送信邀请了张大公子出来骑马。
张允铭在家中躲风头,正憋得难受,接着请柬就出来了,到城外与沈坚和沈卓碰了面,三个人在外面骑了半天马。沈坚和沈卓自然谁都没敢提四公主的事儿,免得被张允铭当成出气筒。
分手时,沈坚将一个信笺封给了张允铭,说道:“是我小妹妹给你大妹妹的,你帮着递一下。”
张允铭一愣,瞥见了一边毫无所觉的沈卓,脸上现出一丝狞笑:你们也有今天!过去沈卓垂涎我的妹妹,现在,你们肯定不知道,你的妹妹在给我的弟弟送信吧?
忙笑着接了,说了声谢谢,与沈卓和沈坚告辞,回了侯府。
回到了家,张允铭去见平远侯和李氏,讲了一天的活动,拿出了封子递给了平远侯。
平远侯接过封子,皱眉思索:“沈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们的大小姐了?”在府中,未免失口,就是知道内情的人,谈到张允铮时,也呼他为“大小姐”。
张允铭说:“她小时候常问起……他,最近,可是好久没提起了,不知道突然又送来了封签是什么意思。”
平远侯放下掌中的玉石球,就要将信笺拆开,张允铭迟疑着说:“这怎么说,都是给他的。”
李氏摇头说:“那也不能给他!这是女孩子送的东西,那边不知道他是谁才送过来的,日后露出了真相,私传书信给外男,可就损了那二小姐的名节。”
平远侯拆开了,读道:“当年赠香囊,锦绣囊内藏,若问有无事,相见细商量。”
李氏惊讶道:“这是要求见面的诗呀,这二小姐几岁了?”
张允铭目露鄙夷道:“母亲,这怎么能叫诗?简直是……”
平远侯抬手,止住张允铭,皱着眉问道:“这里提的香囊是怎么回事?”
张允铭回忆着:“那年镇北侯府开花会,母亲和我带着二妹妹和六妹妹过去,那个二小姐,当时该才六岁吧,胖乎乎的……”
李氏也掐算着:“那是几时候的事情了?该有五年了吧?我也记得她那时的样子……”
平远侯不耐烦地用手指点了下桌子,李氏马上闭嘴,张允铭接着说:“那次在他们府的藏书阁里,那个二小姐问了我们府的大小姐,知道她不能来,说她很可怜,就交给了我一个她自己做的丑香囊,只是外面缝了块宝玉。”
李氏点头说:“对了,我还代写了谢简,比着那块玉的价值,在荷包外缀了金珠……”
平远侯问道:“那个香囊现在何处?”
张允铭不好意思地回答:“那段时间,他……心情很不好,我想让他笑一笑,就把那个丑香囊给他了……”
平远侯皱了眉,放下信笺,拿起玉石球,又哗啦啦地转上了。
张允铭小心地说:“那我去问问他,把香囊要回来,打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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