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很多谜团,董如一早就知道,不是原来小河村里的那个农家汉子卫七郎,这个身份她也知道,甚至于连他真名董如到现在也不知晓。可是,董如将手覆上自己胸口,静静感受着心跳,她微微笑了。
也许只有一个人离开,通过时间,才能体现出另一个人对他的思念有多深,或者说,对他的爱,有多长远。
她在黑暗中,将手悄悄摸上肚子,脸上温柔泛起,隐隐还有一些慈爱夹杂其中,她有孩子了,和心爱之人的孩子……
她正微闭着眼睛静静感受着即将做母亲的喜悦,浑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她。
房顶现在破了一个洞,而一道人影此刻正趴在上面看着下方的董如。
这人脸型刚劲,看着硬朗异常,身形也是健壮无比,趴在房顶上就像一只在黑夜中即将狩猎的黑豹,浑身透出一股勇猛的凶戾之气。
静静等候着最佳时间,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躺在床上的董如,而此刻,董如已渐渐安然入睡,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来临。
月亮从乌云中渐渐冒出头来,将清辉洒向大地,也就在这一刻,房顶上的人,身形一动,像一支离弦之箭,猛地破洞飞身而下,落到地上一个缓冲,便滚到了董如的床前,紧接着,扑身上前,在董如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董如刚睡着,还没有睡深,在房顶发出声响的同时,她就被惊醒,还来不及呼救,便被人制住了。
土匪?或者是采花贼?
董如吓得惊慌失措,动都不敢动,生怕他会对自己图谋不轨。
制住她的是个男子,从捂上她嘴巴的手掌来感受,此人常年握刀,有厚茧,而且身躯也很壮实,感觉起来是个长年练武的。
她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卫七郎不在她身边,她只有自己保护自己,若是保护不了……董如大睁着一双美目,浑身颤抖,羞愤异常,她已嫁为人妇,如今让一个陌生男子这般暧昧的抱着,已经让她几欲气得昏厥,若真保护不了自己,那她便咬舌自尽。
宁可自杀,也绝不受辱!
但她其实很是惊恐的,即使强迫自己冷静,也不能阻止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她心里迫切希望卫七郎此刻就在她身边,可是他却在遥远的邺城,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呜呜呜--!”
她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口鼻被捂着,只能拼命发出呜呜的求救声音,望着门口的方向,迫切盼望着爹娘能听见自己呼救的声音。
可是没有,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她身后这个男子一直捂着她的嘴,而且越来越紧,似要将她捂死一般,下了死手。
董如惊恐的睁大眼眸,眼睛染上绝望死灰,她心底却浮现强烈不甘,四肢被身后的人反绞着不能动,只能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眼神拼命地望向了远方,邺城。
邺城到如此深夜还是灯火通明,街上人流鼎沸,一派富贵向荣的景象。
一颗流星从邺城上空迅捷划过,卫七郎突然抬头,胸口某个地方正在跟着流星轨迹缓缓跳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感受到女子强烈的变化,身后男子好像似有感触,松了力道,但还是紧紧劫持着董如,如果一有不对,他绝对会再次下杀手。
气流猛然间从指缝流入,却给了董如生还的可能,她趁机大口呼吸着,一双眼眸死死瞪着前方,一切都在无声寂静中缓缓进行。
而此刻身后那个男子却开口说话了,声音冷淡似冰,没有任何温度,仿佛问董茹就是在问一具尸体。
“卫梓明在哪?说!”
这个名字董如听都没听过,更遑论知晓?
本能地摇头,但身后那人却不相信,淡淡沉吟片刻,突然冷哼一声,说道:“将你抓回去好生审问,就不信你不说!”
他话音才落,董如就感觉身子一轻,来不及思考惊惧,整个人便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了。
原来是那男子将她扛起来,抓起一旁的衣服,便直接飞身上了房顶,丝毫没管董如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便直接朝着远方飞身而去。
出了镇子,在远处的小道上,却是停着两匹马,其中一匹马上已经坐了一个人,眼睛黑小,目露精光,正安然等着另一个人前来。
待见到来人,那马上的人,赶忙解了缰绳,驱赶着马儿上前来,劫持了董如的男子,便直接扛着她飞身上马,一夹马腹,朝着不远处的东流谷飞奔而去,而后面的那男子也驱赶着马儿跟上。
从头至尾,他们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一切行动全部由行云流水的动作完成。
董如生的娇小玲珑,此刻一张小脸也是吓的苍白失色,闭着眼睛被那男子放在宽厚的马背上,就好像看不到一般,而马儿驮着他们正撒开四蹄狂奔。
与此同时,董如家院子周围的两处僻静角落,各有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守护着,而此时,这两个人俱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各自的地方。血早已流干,脖子上的伤口凝固,想来是早就被人灭口了。
☆、第三十一章:思念
江林镇外面小道上,另一匹马上的那个黑小眼睛的男子,转过头来看着董如那张花容失色的小脸,微微沉吟一声,跟男子说道:“大哥,这女子是吗?别抓错了,万一那人到时不认她,我们该怎么办?”
马上的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董如,冷哼一声,脸上神情丝毫不变,说道:“不会的,我盯了她很久,她家周围还有官兵暗中守着,肯定是那人临走前未防有变,派县城遣人保护这女子的,杀了他们就会引起县城注意,引来那人,我想这次绝对错不了。”
旁边黑小眼睛的那人这时却是将目光完全放到了董如身上,见董如只穿着一件中衣,显然是刚睡下就被他这大哥劫持了过来,再看她脸色惨白,想必是吓得已经不知所措了。
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看了大哥一眼,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闭口没说。
男子见他欲言又止,说道:“江晋,你跟在我身边已有三年之久,我们互相以兄弟相称,怎么你还有不能对大哥说的话么?”
被叫江晋的男子黑小眼睛从董如的身上离开,速度逐渐慢下来,到最后竟然驱赶着马儿慢慢走了起来。
他前面赶超的大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便也停下等着他,待他赶上前来,便也驱赶着马儿慢慢走起来,向着东流谷方向慢慢走去。
江晋见大哥一双虎目在自己脸上目不转睛,显然还记着方才他欲言又止,没说出来的话。
苦笑一声,望了一眼董如,说道:“大哥,我观这女子身怀有孕,想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人的血脉,本想知会与你,但又想起你以前的事,便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而那叫大哥的人听到江晋忽然这么说,似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般猛然转头向着董如肚子望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晋在一旁回道:“想来才有三月之余,所以看不出来,但若是让你在这么颠簸下去,我估计还没到东流谷,他这孩儿便要保不住了。大哥,你不是一直再找他么,又何必急于一时,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江晋素来机灵,懂得体察人心,又会些江湖异术,能一眼看出董如有孕,那大哥倒也并不惊讶。
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免又转头看去,只见夜色下,董如一张脸蛋早已血色全无,头发四散,但整个人却不失清丽灵动,就像一朵山间小花一般,临风楚楚,趴在马背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忽地低声一叹,转过头来望向天际月亮,说道:“想我苗于飞纵横沙场数十载,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今日碰上故人妻儿,自己却是这样一番土匪光景,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他说着慢慢低头,扶起董如,这次却是搂在自己怀里将她护住,又给她盖上从她屋子里抓来的衣衫,才对江晋说道:“你说得对,孩子是无辜的,你我久经沙场,戾气早已深入血脉,却是连这最平常的世间亲情都淡化了,难为你还在此时提醒我。”
说完,一夹马腹,说了句“走吧”便驱赶着马儿慢慢走去。
后面江晋慢慢跟上,脸色融入黑暗中,只有嘴角渐渐绽开一个冷笑。
董如是被惊醒的,一醒来先是看看自己身体,待看到身上衣服完好才重重松了口气,紧接着便转头打量这间屋子,映入眼帘的场景,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在一处陌生地方。
她躺的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身下正躺着的干板床,还有一床稍微崭新的被褥。
被褥上还沾染着陌生男子的气息,董如下意识浑身都泛起恶心厌恶之感,一把掀开被子,将它推得远远的,然后自己蜷缩起来靠着墙壁,但盯着这个地方却是满脸的惊惧和深深的警惕。
下腹传来轻微的阵痛,流窜到四肢百骸,她不禁吓得身子颤抖了一下,赶忙舒展身体,深呼吸,缓缓吐气,同时一手敷上肚子轻缓揉着。虽然这些是平日里卫七郎给她做的,可此时,身处此地,董如做着这个动作,却有种视死如归的绝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