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之甚喜,道:“你自己也做两件,别老惦记着哀家。”停了停,又道:“你应当也听底下的人说了,娴妃小产,正是吃了苏贵人送的酸梅子。”
皇帝瞥了青橙一眼,见她跪在碎片上,略一怔忡,旋即镇定道:“太医说那酸梅子里头有堕胎之药,酸梅子又是苏贵人送的,旁人看来,确实是苏贵人的嫌疑最大。但朕却总觉事有蹊跷。”太后也点点头,道:“哀家也知道,她一个小小贵人,定然不敢如此冒险行事,当是背后有人指使。”侧了侧身,又道:“若不用刑,只怕她不肯说是谁。”
青橙匍匐在地,道:“并不是臣妾做的,也没有人指使,请皇上明察。”皇帝见她双手摁着瓷片,心中怜惜,撇过脸不忍看她,只道:“放心罢,朕自然要查个明明白白,不会让你平白受冤。”又道:“庆嫔,苏贵人的酸梅子,可是你送去的?”
庆嫔只听说娴妃小产,却并不知是吃了自己做的梅子,此时吓得牙齿打颤,慌里慌张道:“不是臣妾指使的,不是臣妾指使的!”
皇帝不耐烦道:“仔细回话!”
庆嫔双目含泪,只是不敢出声,道:“臣妾去年腌了几坛子酸梅,一直没吃,前儿宫人们收拾屋子时才拿出来,臣妾觉得味道还好,自己又吃不完,就往各宫妃嫔都送了两碟子去。除了苏贵人,其他宫里都送了...不不不,臣妾知道娴妃娘娘有孕,怕节外生枝,偏独独没送景仁宫,臣妾并不知道那酸梅子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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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酸梅子里头有堕胎药
皇帝以前觉得妃嫔中,庆嫔算是胆子大的,今儿看她才一点小事就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很觉厌烦,打断道:“你是说,宫里除了娴妃,人人都有你的酸梅子?”
庆嫔怯怯道:“是。 ”皇帝转脸看了看皇后,道:“长春宫也有?”皇后不想皇帝突然看向自己,心眼儿一跳,道:“是,臣妾自己也做了许多,正想给娴妃送些去。”皇帝点点头,道:“也就是说,那两盘酸梅子也有可能是旁人送的。”
皇后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从中将酸梅子调换了?”皇帝漠然道:“到底是不是,还不可妄下定论。”太后见皇帝神色淡淡,苏贵人跪在底下,他竟没瞧几眼。可越是如此,越觉得他放在了心上,便朝嫆嬷嬷道:“皇帝坐了许久还没喝茶呢,你快去煮一壶醇茶。”
嫆嬷嬷恭谨应了,悄然退下。太后又道:“你也起来吧。”青橙早已痛得没了知觉,脚上麻如万蚁啃噬。她磕头谢了恩,才缓缓站起。身子一动,膝盖便如火灼似得,滚热发烫。手心里割了数道伤痕,如心头剜肉一般疼,她不敢吱声,当下还不到喊冤喊痛的时候。
皇帝依旧不看她,好似完全没有在意,道:“只怕要将一众有干系的宫人宣来细细审问,才能真相大白。”太后道:“有什么难的,宣来便是。谋害皇嗣之风若不遏止,哀家寝食难安。”内务府办事利落,不消半刻钟,便将各宫相干系的宫人通通绑了来,从庆嫔底下送酸梅子的小宫女,到景仁宫呈上酸梅子的小太监,只要是碰过、见过那两碟子酸梅子的人,没一个错漏。自皇帝登基,还未有过如此大的阵仗,连皇后也颇为惊异。
王进保当着众人的面仔细审问,耗了大半日,方知翊坤宫的佩儿是将酸梅子给了景仁宫守院门的太监,而景仁宫收到酸梅子的人却是娴妃跟前四大掌事宫女的访儿。佩儿与访儿一对口径,方知两人皆不认得那日与自己通传之人。
太后怒道:“竟敢在哀家眼皮底下使手段,实在胆大妄为!皇后,你尽管放开了去查,就算把后宫翻个遍,也要将那背后使坏的小人揪出来。”
皇后忙起身屈膝道:“臣妾遵命。”
皇帝唇边隐约浮起一丝笑容,道:“倒不必翻遍六宫,酸梅子里头有堕胎药,让御医院查一查近来各宫的用药记录,当能查出大概。”太后颔首,道:“皇帝想得周全。”又朝青橙道:“倒是委屈苏贵人跪了半响。”
青橙舒了口气,忙福身道:“臣妾不委屈。”太后笑道:“你这孩子,既有冤屈,也不知道辩解几句。”青橙笃定道:“臣妾相信天地有神明,自有公道。”见太后笑意愈发深了,皇帝方放下心,起身道:“朕在乾清宫为噶尔丹的使臣设了宴,不宜久坐。”
太后道:“那你快去吧,国事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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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就是...有一点点疼
殿中众人皆屈身送驾,青橙膝盖疼,姿态便略微不自然。 皇帝经过她身侧,脚下稍稍一滞,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摆驾而去。青橙回到翊坤宫,脱了袍子一看,膝上青紫大片,有几处还割出伤痕,红汲汲的渗着鲜血。尔绮垂泪道:“主子受了委屈,上头竟连安慰的话也没有,可真叫人寒心。”
海安焦心道:“奴婢去御医院请太医。”
青橙却笑了笑,道:“不必劳烦御医,闹来闹去,惊动了人,背地里倒有了嚼头。”又道:“把先前皇上赏的芦荟膏拿来用着止止疼,你再悄悄儿去寻御医院的简大人,让他给你一些治破伤风的膏药。”
尔绮脱口一问:“主子与简大人是旧识?”
青橙愣了愣,平摊着掌心让海安敷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与简玉衡的牵扯,只“嗯”了一声,算是默认。待尔绮去了,海安方道:“主子委屈了。”青橙敷了药,凉沁沁的,舒坦许多,眼底深处的笑意渐渐溢漫,如阳光下的秋水,波光粼粼。她道:“我不委屈。皇上肯费尽心思为我摆脱罪名,我受点子委屈又算什么。况且,我只是跪了跪,又没挨打受罚,说来也没什么,宫里头的人,谁没有跪过几回?”
海安敷过药,用白纱布小心包扎妥当,道:“主子心眼儿善,往后自有福报。”话音才落,只听有醇厚温润的男声朗朗道:“主子心眼儿善,奴才嘴巴也甜。”海安背对着门,忽而闻见有人说话,唬了大跳,连忙回身跪下,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径直往炕前坐下,挥手道:“朕渴了,去端碗茶来。”海安见皇帝满身酒气,想是在宴席上喝了酒,答了“是”,便退身出去,亲自往茶房熬醒酒汤。青橙要下炕行礼,皇帝却已掀了她身上的绸被,道:“让朕看看你的伤口。”
青橙未穿鞋袜,凝细纤瘦的双足洁如白玉,她羞涩难当,往被中缩了缩,道:“已经好了。”皇帝一把捉住她的脚,道:“你别骗朕,可是欺君之罪。”他慢慢的撩起素绿缎裤,又轻又柔,生怕触到她的痛处。他低着头,半弓着腰,淡白的薄阳透过纱窗映着他的侧脸,将暗影落在她的身上,使一切愈发静谧安详。
他的呼吸划过一丝弥乱,轻轻的吹了吹伤口,道:“小时候,每回与父皇练摔跤伤了手肘,乳母都是如此轻轻儿替朕吹拂。”青橙浅浅笑道:“皇上的乳母定是非常和善温柔的人。”皇帝嗯了一声,问:“是不是很疼?”
青橙摇头,想起昨儿皇帝说的那句“朕信你”,身子像是灌在了蜜瓷坛里,甜腻欢喜,便道:“就一点点疼。”皇帝只觉她的声音婉转如啼,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眸烁烁有光,实在动人,情不自禁吻在她的唇角,低沉着声音戏谑道:“这样还疼么?”青橙颊边通红,微微撇过脸去,道:“就是...有一点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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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太后下令责罚的二十杖
皇帝的吻炙热滚烫,往她的脸上贴去,如火一般烧起来。 他刚才在宴席上喝了酒,此时撒着酒劲儿,便不似往日那般机敏威严。大响午的,青橙还未用午膳,她伸手推了推他,皇帝却只不动,依旧倾身往下,直待她退无可退,躺在了绸被上,皇帝就一脚将炕几踢了。
吴书来候在廊芜,急得满头大汗,皇帝乘着宴席的空隙偷偷儿摆驾来翊坤宫,以为只是瞧一瞧就走,不想呆了半个时辰还闹得里头满是动静,又不好进去叫,只能望天干着急。
好歹有宫婢往里伺候,吴书来寻了时机,在窗下低声道:“万岁爷,前头大臣们还等着您散席呢。”皇帝心情甚好,道:“洗把脸就摆驾。”转眼,已挑帘出来,回头道:“你膝盖疼,别送驾了。”吴书来往锦帘里望去,只觉里头黑沉沉的,恍惚盈盈站着几个宫装女子,由不得想多瞧几眼,帘子却已倏然垂下。皇帝道:“叫御医过来瞧瞧苏贵人的伤,你是朕跟前的奴才,怎的越来越不知融会贯通。”
吴书来浑身一颤,哆嗦道:“回禀主子,娴主子小产,御医院几个紧要的大人都被太后宣去景仁宫了,奴才...”
皇帝横眼一瞪,唇角不着声色的扬起,淡淡道:“你还有理了!”吴书来越发惶恐,忙道:“奴才呆会子亲自去御医院请人。”皇帝嗯了声,道:“若下回还敢如此粗心大意,朕保管你脑袋非得搬家不可。”吴书来噗通跪下,叩首道:“谢主子饶命。”
见圣驾走了,尔绮方拿药材入屋中禀告,青橙将黄纸摊开,略略看过,问:“可是简大人亲自包予你的?”尔绮答“是”,青橙又问:“可有经手她人?”尔绮想了想,道:“那倒没有,只是从御药院出来时,撞见了景仁宫里伺候汤药的宫人,睨了奴婢好几眼,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又道:“许是心里头还怀疑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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