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船商女 (依月夜歌)

“他们没答应？”允璎看到他这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乌承桥收紧手臂，似乎想从她身上吸取更多的力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的回道，“他们早已将乔家当成了自家，如今离开也是不得已。”
“那他们答应帮你了？”允璎微微挣扎，抬头看他。
“嗯，他们应了，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信我，当初，我还低瞧他们……”乌承桥语气中满满的愧疚感。
敢情他这大半天不说话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以前的不靠谱呀。允璎失笑，伸手捧着他的脸，打趣道：“听说过一句话没？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以后好好对他们就好了嘛。”
“嗯。”乌承桥点头。
“下一步要怎么做？”允璎问道，“还要去别的船坞吗？”
“不用，莫叔他们已经去了，最初加入乔家船坞的匠人，他们比较熟。”乌承桥摇头，抬手拉下她的手，拉高了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继续说道，“我想要做的，都告诉他们了，接下来的事，莫叔会安排好，我们只需等着接收船只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允璎恍然，打了个哈欠，今天来来回回的摇了这么久的船，还真累了。
枕着他的肩，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而乌承桥，却是一夜未眠。
今天和老莫几人的相遇，大大的触动了他，他没想到，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老莫几个，居然对他有着那样深的信任，不，那是他们对乔家的眷恋，就因为他曾是那个人在他们面前提过的继承人，他们便听进去了，无论曾经的他有多混，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们依然待他如那个人般的尊重。
或许，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他娘亲的原因吧，毕竟这些老匠人们当初都是他的娘亲去请来的。
夜色越色越浓，乌承桥的思绪却越来越清醒，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就在今晚，在和老莫几人的谈话中有了方向。
乔承轩、乔家……等着吧。
虽然睡得很晚，天际亮起鱼肚白的时候，允璎还是习惯性的醒来，看到身边的人，她不由注目：“一直没睡？”
“嗯。”乌承桥浅笑，眼底的那份郁色已然褪去，显然，一夜深思，找到了方向的他已经坦然了。
“你呀，这么纠结做什么。”允璎无奈的叹气，坐了起来，“先回去吧，到家好好歇歇。”
“好。”乌承桥跟着坐了起来，拿过衣服先帮她披上，才拿了自己的慢悠悠的穿了起来。
允璎先出了船舱，冬月底的清晨已然极冷冽，她缩了缩脖子，看了看码头，杨春娘已经出摊子，此时，吃面的人也坐了好几个。
等过年，得好好的犒劳一下她们才行。允璎看着眼里，记在心里。
天太冷，用冷水洗漱已经受不了，允璎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再洗，要不然，在这船上还得烧水，太麻烦了。
想到这儿，她转身进舱，先把乌承桥的轮椅搬下了船，放到了平地上。
“大妹子回来了？”杨春娘一抬头就看到了允璎，忙招呼了一声，和她一起出摊的另一个妇人忙跑了过来，帮允璎扶着轮椅。
“回来了。”允璎笑着招呼，转身回到船上扶乌承桥，他这段时日一直在锻炼身体，倒是能站起来走几步，可是，这会儿是在船上，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架着乌承桥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的扶他下了船，跳上几级台阶，总算安然的把他送到了轮椅上，允璎才松了口气。
“累了？”乌承桥歉意的看着她。
“没事儿，先回家吃饭了。”允璎摇了摇头，对那妇人和杨春娘两人招呼了一声，推着乌承桥的轮椅往回走，至于船，有她们两个在，当然不用担心了。
“璎儿，晚些帮我去书坊送个信，通知单兄弟。”乌承桥转头看了看她，柔声说道。
“书坊？”允璎惊讶，没想到那单子霈能量还挺大的呀，“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单家，原也是个大家族。”乌承桥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解释。
“好的。”允璎点头，码头到货行这一段距离并不远，可就是这么一段距离，她也感觉到了那种冷，风吹得她直缩脖子，她有些怀念前世的羽绒服，不过，很快的，她的思绪又跳到了乌承桥身上，她这样一直在动都还觉得冷，他那腿……会不会更冷？
允璎瞟了一眼，心里开始在回忆护膝的做法。
就在她推着乌承桥进入货行大门的那一瞬，街上拐出一顶轿子，慢慢的转了过来，往货行这边缓缓行来。
“乌兄弟，小娘子回来了。”货行刚开门，戚叔便忙得不可开交，留在大厅打扫卫生的年轻人看到两人，忙喊了一句。
戚叔和陈四立即从后面出来，迎了过来。
“你们回来的正好，昨儿晚上快打烊的时候，我们接了一位客人，原本说好是暂存的货，可今早，那客人却说出了意外，想把货卖给我们，我正不知道怎么处理呢。”戚叔看到两人，直奔主题，把他遇到的事飞快的说了一遍。
“都是什么货？”允璎惊讶的问，居然有这样的事，难不成货行好运要来了？天上开始掉馅饼了？
“全是瓜果蔬菜之类的，还有一半是烂叶子。”戚叔叹气，“瓜果葭菜倒是还好，可那些烂叶子……那人出价也不低呢，全部东西，还算是给我们低价的，也要一百八十两银子。”
瓜果蔬菜？烂叶子？允璎顿时好奇起来，什么烂叶子还舍不得扔还存到库房来？

正文 171烂叶子

允璎顿时对戚叔说的烂叶子来了兴趣。
戚叔立即领着允璎去库房，在第一间屋子里，一边果然撂着无数的筐子，各种菜，各种瓜果，而另一边，则是一个个草袋子，整个屋子里散发着一股腥味儿。
“就是这些，都发霉了。”戚叔皱着眉拉过一袋已经开了袋口的，里面的东西黑黑，上面一层层的白霜，仔看之下，果然有不少长霉的。
“海带？！”允璎惊讶的拉出一些细看了起来。
这果然就是海带！她没有看错，泗县不是沿海，而这个时代的海事只怕不是很发达，戚叔等人一时没认出来也不奇怪。
“这是干什么用的？”原本就在库房里清理的几人好奇的问道。
“这是菜。”允璎笑着说道，转身去看别的东西，除了一大半戚叔说的烂叶子之外，还有大量的冬笋、菘菜、黄瓜之类的东西，“这么多菜，那人是贩菜的吗？”
“应该是的，他昨天过来很晚了，说是乔家一管事的跟他订的菜，当时说的是什么菜都可以，结果这会儿一来，乔家那管事的把他赶了出，说他拿着烂叶子唬弄人，连带着，别的东西也不要了。”戚叔介绍起情况，本着对乔家的反感，唏嘘不已。
“那他有没有说这烂叶子是从哪里来的？”允璎更好奇这海带的来源，这个时代的技术，哪里的人这样厉害了？居然把海带都弄上来卖了，难不成是她老乡？
“问了，他说，之前在海边的小镇上遇到几个蕃商遇到了点麻烦事，他就帮了一把，然后那几个蕃商就邀请他过去，招待他吃了一顿，他觉得好吃，觉着送过来给乔家。也算是图个新鲜，没想到到了这边打开一看，居然是烂叶子，他直道被那几个蕃商给骗了。”戚叔叹气。“这么多的菜，他在泗县又没有住处，要是自己留下卖，还不够付库房的钱，所以，他就想着低价处理了，正巧，看到我们货行的牌子了。”
“问问他，全部一百两行不行？行就全接了，要是非要一百八。那就请他把昨夜的租房钱给付了，还有伙计们辛辛苦苦搬来搬去的，总得意思意思一下不是。”允璎笑着说道，“这些……可是好东西呢。”
“真的？”戚叔等人一愣，惊讶的问。
“真的。”允璎笑道。“不过，戚叔，您可别因为同情他把话给露了哦，我估摸着，他这一批货，刨去一路的开支，一百两都有赚的。就是赚得少些罢了，这蕃商的东西，都没人认识，也不会贵到哪儿去，等生意成了，倒是可以告诉他。那蕃商没骗他，只不过是他不识货罢了。”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戚叔连连点头，笑着离开，他没有问允璎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甚至连怀疑都不曾有一下，就是竖定的去做了，就好像，允璎说什么都是对的，无须追究别的。
允璎心头暖暖，看着戚叔离开，转头看着在帮忙的几人说道：“把这些分一下吧，哪些能存久些的放一起，哪些容易坏的先挑出来，拿小院那边处理一下。”
“好嘞。”几人齐声应道，动手重新整理。
“大妹子，乔家少夫人来了，要见你呢。”陈四家的匆匆而来，对允璎说道。
“乔家少夫人？”允璎一愣，想起之前老莫等人喊她少夫人的事，一时怔忡，会错了意，不过，那是不能说的事儿，为了谨慎，她小心的询问了一句。
“就是乔二公子的夫人呗。”陈四家的解释了一下，“快去吧，这儿要做什么我们来，别怠慢她，到时候乔家的人又要起是非了。”
“好。”允璎点头，指了指海带，“陈嫂子，麻烦你把这个拿出少许去洗洗，记得，不要用热水，只能冷水或是温水哦，把外面的洗干净了，就拿水泡着，一会儿我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