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到自己暂时寄居的庭院里,却见慕容磬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我见天气不错,就出去走走。”陈阿诺十分自然的向慕容磬解释。
慕容磬笑容温雅的点点头,示意她到凉亭里坐下。
陈阿诺给他倒了盏茶,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今日谋划之事,可准备妥帖了。”
慕容磬抿了一口茶,应道:“都妥帖了,入夜后就将剑谱置入剑阁之中。”
“如此……便好……”陈阿诺若有所思的嘟囔着,心里总觉得慕容磬和她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怪异。
之前也是,这瓮中捉鳖之事,他却毫不忌讳的告诉她这个外人,难保不是有意为之。
可不管怎样,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早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传说中的凌霄剑谱就要出现在剑阁里,我这心都噗通直跳,要是这辈子有幸见看一眼这样上乘的武功秘籍,也就没白活了。”陈阿诺抚着胸口,故意露出一脸的激动表情。
慕容磬抬头凝视她跃动着光芒的眼眸,却道:“这并非难事,待今夜抓住魔教细作,便将秘籍拿来给你瞧。”
“真的吗?太好了!”陈阿诺表面上虽欢欣鼓舞,心里却不以为然。
若是事情真有这么容易,她倒也不必费这些心机谋算,更何况今夜过后她就要与慕容磬分道扬镳,再见面只会是敌人,只怕连这样坐着相对饮茶都不可能,慕容磬更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秘籍借给她瞧。
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阴差阳错,防不胜防。
陈阿诺又与慕容磬聊了几句,不时抬眼关注屋外天色。
眼见着日阳渐渐下沉,算算时辰,刘衡差不多也该发作了,只怕正当自己晚膳吃坏了肚子,忙着往茅房里跑。
陈阿诺准备等慕容磬离开后就着手行动,可是坐了半天他也只是饮茶,尽半分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暮色越来越深,陈阿诺禁不住开始心焦,照理来说慕容磬的局应该布好了才对。
她于是试探的相问:“时候已经不早了,慕容公子不去看看?”
陈阿诺委婉的提醒,可慕容磬却还端着茶盏,示意她再添一些,同时轻描淡写道:“我已将此事尽数交待给衡儿,想必他可以应对一切。”
交给刘衡那家伙,显然也太轻敌了,拿秘籍去做诱饵,难道慕容磬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阿诺正腹诽着,却见慕容磬自袖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置于桌机上,看起来像是从书册上撕下来的一页。
接着,他仿佛读懂了她心中所想那般解释道:“天英教要的并非是这本剑谱,而是藏在剑谱里面的七雄令。”
关于七雄令,陈阿诺也有所耳闻,但那只是一个传说。
传言这七雄令乃是前朝天子在国灭之际与七位诸侯约定的契约,七雄令再度聚首之际便是前朝遗贵复国之时。
届时蛰伏于世的七位诸侯率领其族人一呼百应,尊七雄令的持有者为天子,重建前朝。
因为前朝天子乃是一个武痴,便将这七雄令藏在一本秘籍之中。
后来流亡之时,天子为当时的一户望族所救,便将那本秘籍托付给他,望他辅佐尚且年幼的前朝太子,待其成年后完成复国大计。
只可惜那明太子不久以后便染疾身亡,那户望族畏惧当今天子龙威,自然不敢承认握有七雄令之事,七雄令自此也再不曾出现在江湖之中。
倘若慕容磬所言属实,那么许多疑问都得到解释。
比如当年的那户望族正是慕容氏族。
又比如凌霄剑法虽然厉害,却并不一定比得过无月神功。
依照江湖上流传的说法,之所以萧千雅从未出现在江湖排名之上,是因为他的武功早已不是江湖中人可以企及,简直位同鬼神。
而据陈阿诺的观察,萧千雅和慕容磬两个人的武功都是高深莫测,远不是她可以感知和评判的,况且她皆不曾见识过两人使出全力,故而他们两人到底谁更胜一筹,她尚且不知。
拥有着无月神功的萧千雅却对凌霄剑谱如此感兴趣,这一直是让陈阿诺感到不解的问题,如今才算豁然开朗。
若当真如此,只怕萧千雅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就在陈阿诺思绪游移之际,慕容磬还在继续说着:“七雄令分部在剑谱里的不同招式中,缺少其中任何一个令符,都没有作用,如今这其中的一道符在这里,剩下的那些即便被魔教中人得手,也不过是残缺不全的一本剑谱而已。”
慕容磬说得甚是认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对于这个太过突然摆在面前的秘密,陈阿诺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不可置信的将目光落在那一页宣纸上。
这就是凌霄剑谱里的一部分,而这至关重要的一部分眼下就在她的面前,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能够夺得这张纸,再去同黑莺汇合,一切便可大功告成。
可她做不到,她面对的是慕容磬,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于是沉下眸光警惕的抬头看向慕容磬。
望进他墨玉般的瞳眸,依旧难辨他的情绪。
她暗自于袖下握紧了随身带着的那一瓶毒药粉,向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慕容磬放下茶盏,亦紧锁住她的眼眸,顿了许久方才启唇,却是答非所问:“你可知道倚雪阁?”
☆、第34章 凌霄剑谱(四)
当然知道。
这三个字对于陈阿诺来说简直如雷贯耳。
她一直在想父亲在临终前留下的字条是什么意思?是否暗示了仇人的来历?
虽说这些年来她从不曾怀疑是天英教杀了全村人,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这祸事与倚雪阁有关随之而来的诸多疑问也盘桓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然而,她绝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从慕容磬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前,她不能将自己暴陆更多,此刻也绝不是答疑解惑的好时机。
于是陈阿诺忍住满腹的好奇,假装并不在意道:“什么倚雪阁?”
她的反应似乎令慕容磬有些失望,原本殷切的眸光也黯淡了几分,牵起嘴角颔首道:“无事,只是觉得你与一位故人相似,想想却也不可能。”
原来如此,陈阿诺恍然,总算明白他待自己缘何不同,本想再顺着他的话多套些东西出来,却被忽然闯入进来的山庄弟子给打断。
那名弟子似乎很着急,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不顾礼仪的事情冲撞了自己的师父。
慕容磬和陈阿诺同时起身,询问情况。
不用说也知道定是剑阁里出了事。
看来黑莺已经开始行动了,这边也得赶紧脱身才行。
陈阿诺正想着,又听那名弟子惊惶道:“大事不好了,剑谱被魔教妖孽盗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磬并不慌张,反而安抚那名弟子道:“你且莫急,将事情经过说来。”
慕容磬的这个弟子似乎果真自师父那里得到安慰,渐渐镇定下来,叙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入夜之后,我们一干师兄弟依照师父和大师兄的吩咐在剑阁周围布阵严守,只等魔教妖邪入瓮,可是我们等了又等,就是没有任何动静,二师兄放心不下就入到剑阁中去看,不料剑阁里已是空空如也,剑谱早就没了踪影。”
黑莺果然有两下子。
陈阿诺这样想着,转头观察慕容磬的面色,却见他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清俊的眉宇微微蹙起。
他沉吟了片刻,不想却很快揭穿了黑莺的伎俩:“立刻确认每个弟子和仆从的身份,那魔教细作定是混入了人群,眼下多半还在庄内,另外剑谱上已事先抹了追魂香,就算他逃出去也一样会留下痕迹。”
陈阿诺向慕容磬投去诧然的目光。
所谓追魂香,乃是香气沾身则千里追魂,只要碰上一点,千里之外也会留下踪迹。
她全然没有想到堂堂武林盟主,竟也会削于使用这般下作的江湖伎俩。
此时慕容磬又忽然想起什么,对那名弟子道:“你大师兄呢?”
来报信的弟子应道:“弟子正要向禀明此事,晚膳后师姑身子就不大好,大师兄便留下来照看,于是将这件事交由二师兄处置。”
“糊涂!”慕容磬拂袖起身,似乎动了怒:“这件事只怕正是邪教细作所为,为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快去叫你大师兄过来,师姑那边自然有安排,用不着他操心。”
“是。”见素来温雅,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慕容磬突然这般,这名弟子也被吓住,连忙躬身应过,往屋外照吩咐行事。
陈阿诺也跟着挪到门口,而后顿住脚步,转身对还立在屋子里的慕容磬道:“去看看。”
慕容磬点了点头,至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显然他对她的戒备减少了许多,不管黑莺有没有得手,至少她的嫌疑是解除了。
然而她依然觉得心有余悸,先前她和黑莺所做的一切部署,在慕容磬的眼里竟都一片了然,若不是刘衡和罗绮那边遭了算计,只怕眼下她也成了那瓮里的鳖。
也不知黑莺能不能全身而退,而她又该如何弄到慕容磬手里的那道七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