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动作,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瞧着他半天没有动静,这便弓着身子轻悄悄的往着外阁迈出脚步。
然而,没走几步,耳边便传来了赫连瑾的闷声,“你不用如此安慰朕,往事已过,当年的事情无论谁对谁错,他们皆是朕的父母,朕…朕有什么资格怪罪他们。”
我顿住了脚步,在静谧的室内轻声道:“皇上能这么想,草民便放心了。”
入了榻,盖上了冰冷的被裘,鼻尖嗅息着周遭不一样的气味,我久久不能入眠,内室的赫连瑾躺在大床上,也无任何动静而言。
一夜过去,积雪未融。
我出宫之际,赫连瑾难得出福宁宫送我,并叮嘱我年后过完元宵记得来宫中向他报道,我虽点头一一应下,却是用余光观详着他的脸色。可是他神色平静,昨日发生的事情在他的面上没有流露任何一丝的痕迹,甚至隐约提到让他小心萧太后之言,他也是抿着唇淡淡的回了一句,“朕知晓,宫中之事你出宫后莫要多言。”
听着他的言语,我这才放下心来,踏着积雪转向马车的时候,身后的赫连瑾叫住了我,我转了头,却见桂公公揣着手上前,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应将一个小荷包塞给了我。
“莫公子收好了,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我诧异接过,满脸不解的望着桂公公。
桂公公瞥了眼睛扫了一下身后之后,然后皱着眉头在我耳边小声的道:“皇上道年后元宵你才入宫,这荷包的东西便算是提前给你的压岁之礼,你且收好了便是,千万别多言!”
瞬间,我只觉得手中的荷包有些沉重,抬了眼,远方的赫连瑾站在了宫人的簇拥中,满地的雪白之景同他身上的贵气黑色锦衣成为了鲜明的对比,我想张开口说些什么,赫连瑾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没有说一言一语,便转身迈入了院中。
马车咕噜咕噜的行驶在铺有积雪的道路上,马车内,我静静的打开了手中紧握的荷包,里面赫然是一堆金豆子。
一时间觉得又感动又暖心,小皇帝虽然脾性大了点,可心性却有如此善念,实在是万民之福。
在京城的第一个年关,过得如此之快,我还未来得及回味莫府这热闹而奢华的年味,灯笼便退了下来,大太太回府后重新掌权,我和娘在她的眼下行事,依旧小心翼翼。
闲暇时收拾着房中的物品,望着案几上的荷包袋,想了想,我便决定收录话本中武斗画卷,重新画了并上了色,送予他也算是聊表一下对君王的谢意。
然而,我笔中下的刀者才画好虬须,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赫连瑾旧疾复发,大病不起,御医也束手无策,恐其时日不多。
我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笔下的墨汁很快将宣纸染成一团乌黑,我不管不顾,便是慌慌张张的跑出了竹轩,要向莫无康问的究竟出来。
莫无康却是淡定非凡,他瞧着满脸急色的我,只是开了口道:“皇上病重,年后,你便不再用进宫。”
他如此一言,我的整个心便如石头一般瞬间重重的一沉,想到曾经赫连瑾偷偷出宫萧太后对外说皇上病重一事的前科,我便脑袋一热,脱口便是质问之言:“皇上是真的病重吗?爹,你莫要骗我!”
莫无康一听,眉间冷冷一凛,“我骗你作甚,年后你便老老实实去太学上课,莫要给我多添事故!”
莫无康的冷声,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也对,莫无康怎么会同我说实话,想从他的口中得知赫连瑾病重的真相,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回到竹轩后,仍然是坐立不安,门外几声犬吠,更是让我心烦意乱,却见莫止昊牵着他的飞龙狗傲气的站在我的院落口。
“呵,你的院子真是简陋,连我的飞龙也不愿意踏进来!”莫止昊用着鼻子对我冷哼一声。
我强压了心中的烦闷,好言好气对着他道:“五弟前来找我有何事?”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莫止昊如今默认了自己的老五的身份,听见我此言不再炸毛,但那不屑的口气却是依旧,他将手中那份早已被□□的看不出形状的拜帖,朝着我的方向随手一丢,轻哼道:“萧家的人送来的,竟然将小爷我的名字同你写在一起,真是侮辱!”
他身边的大狗挣脱着脖颈处的绳索,竟是露出锋利的犬牙要朝着我奔来,我心中微有惧意,下意识的朝后迈了一步,却见面前的莫止昊立马发出阵阵嘲笑声,待其笑完,他仰着头朝着我道:“你可千万记得去赴约,免得那萧正铭又在外面肆意乱说,小爷我在家中可是没苛待你!”
这一番宣言完毕,莫止昊这才带着他的狗离开,我低着头,拾起地上那张拜帖,赶紧打开。
贴子乃是萧正铭所写,道元宵那日,他邀众人在府中相聚。我暗自将手中的拜帖收了起来,想着到时候可以摆脱小侯爷带我去宫中探一探。
元宵那日,我同莫止昊坐着马车来到侯府,皇上的病重的消息传来,这样的盛节,侯府并没明目张胆的张灯结彩,行事极其低调。一下了马车便看见萧正铭一脸喜意的朝着我走来,待同莫止昊打了招呼后,这才附在我耳边神神秘秘的对着我说道:“今日司姑娘前来,她的剑法可厉害了,到时候要为我们舞剑,比那些扭腰舞扇的要有趣多了,说起来,这事还是要多谢你!”
今日我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司姑娘这个称呼呆愣了好久,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此人乃是赌庄的那位司知雁。
我想了想却是开口道:“我看那司姑娘有江湖儿女的豪爽之气,小侯爷若是有心结识,这样的行为倒是些折辱她了。”
萧正铭一听,面上立马不快起来,“这京中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今日喊你们前来,就是小侯爷我不肯独自吞食这有趣之事,要同你们一起分享,到你口中却成了折辱一说,真是扫兴!”
耳边听见萧正铭这么一说,我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还未求他将我带入宫中,他的神色已经这样,多嘴果然坏事。
我跟着已然闷闷不乐的萧正铭迈进侯府,正想着心中的事情,前方的人忽然冷不丁的开口:“真有折辱之意?”
我望着他不言,却见萧正铭苦恼的开口道:“人都已经请来了!”
正说着,门外的小厮来报:“小侯爷,司姑娘来了!”小侯爷脸上的苦恼之色顿时一扫而光,赶忙同小厮一同前去,“快快,有请司姑娘!”
眼看着萧正铭跑了出去,侯府里的小厮走到我身边道:“莫少爷,这边请!”
顺着一条石子小径向前走,很快便听见了一阵清脆的欢声笑语,我停住了脚步,却见小径丛中的另一边的花园处,坐着几位世家小姐。
“听说傅大人在前厅同侯爷正商谈着正事,趁着今日元宵,惜玥你应邀他去京中的护城河放花灯,如何?”一位世家女莺声而出。
话语刚落,便是一阵笑呵呵的打趣声,却见这笑语中,又有一位穿着妃红色披风的世家小姐拂落身上的红梅故作淡定道:“为何是我相邀,若是他有心,该是他相邀我才是,若是他没心,正好两厢互不多言!”
我听言,心中暗暗道,想来这位姑娘应该就是萧正铭的二姐才是了。
身旁的小厮,赶紧带我离开,“没想到,二小姐竟是带人在此处的园子游玩,我们小声的走,不要惊扰她们。”
侯府的外面一片素意,而府内却是有节日的热闹,庭院的湖水旁到处挂满了精致无比的宫灯,一旁的露天席座上,早已摆满了瓜果糕点,一些我相识但叫不出名字的世家子弟正坐在席位上热闹的谈论着什么。
小厮带着我入座,面前摆着一盅滚烫的热酒,身边的人神色欢快,交谈的好不热闹,我却无心这里的风景,只是昂着头盼着萧正铭快点回来。
等了良久,也不见萧正铭和那位司姑娘过来,我坐立不安,这边寻刚刚的那条路,往门口寻去。
走在半途中,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我抬了眼,看到了傅绍言却意外的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着他的衣袖急声道:“傅大人能否带我入宫?”
然而这话脱口而出后,我想起傅绍言的性子,赶紧呐呐的松了手,退了一旁,恳求的望着他。
傅绍言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袖口,这才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眸中的含义不明,只是淡淡的开口道:“入宫为何?”
想着萧正铭的不靠谱,我只好对着他将心中的所想告知他,“草民听说,皇上病重,无奈草民身份低微不能进宫,心中对皇上的病甚是挂念,草民恳求傅大人带我看望皇上!”
心中急切,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面前之人的身上,可面前之人的表情我看不甚懂,只能企图从他淡漠的神色中读出一份通融。
良久,傅绍言望着身旁的一树红梅,这才开口道:“想不到你对皇上甚是关心。”
“皇上对草民有恩,皇上病重,草民感受同之,望能略尽绵薄之力。”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一丝松懈,赶紧聊表自己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