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预感到皇陵的崩塌,血池中的蛊王叫唤个不停,我心头一凛,伸出了手一把将血池中无骨的蛊王用布条背在身后。
蛊王在我身后又不停“嘶嘶——”叫唤,皇陵中的震动异常,坍圮了曾经辉煌的一切,我急切的跑着,地下的皇陵振荡,地底下的机关也随之崩溃,前行之途一路狼藉,我踩着碎屑,心中却感到一股隐隐的刺痛。
终于踉跄的走出了皇陵,我气息不稳的站在皇陵的门口,只见皇陵上方的丘陵瞬间塌陷了下去,而我皇陵的唯一入口也被上方的碎石也死死的堵住。
我站在皇陵的门口,心中涌动的沉重之意,让我一下子瘫倒在地,是神隐毁了皇陵,皇陵是他当年命沈家人打造,也只有他知道机关图上不曾记载过的东西。
我望着面前颓败的一切,想着皇陵之中神隐对我说过的话,泪如泉涌。
背上的蛊王动着那双复眼望着面前的一切,“嘶嘶——”的叫唤声不停,我却抱着它在皇陵的门口呆坐了良久。
我带着蛊王去了西巫,西巫之人奉蛊王为神,只有在那里,它才能得到更好的归宿,云王一死,西巫的长老瞧见我出现的身影纷纷问我神隐的迹象。
这一声问言,又勾起了我心中的伤痕。
“死了,神隐死在了皇陵中。”我喃喃的出口,却见西巫之族的人脸色异常,长执长老走向我的面前,神色莫名的悲痛,瞧着我的身影对着我道:“西巫一族以玄冥兽为信仰之源,但到了如今,玄冥命格的西巫之人却都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这究竟是西巫的幸还是不辛?”
长执长老问我,我却给不出答案,只是将蛊王放置当年供奉它所在的大殿中。
陌生的坏境令怀中的这个复眼异虫似乎多有不适。它被放置在被西巫子民供奉的石坛中,我抽了刀刺向心口,像是知道我要做什么,它轻轻的“嘶嘶——”了一声,这一声叫唤绵长,像是再问我的决定,又像是不舍,它动着一双复眼望着我,轻轻对我呼唤。
心血滴落,它低着头看了一眼,最终复眼变了变色彩,像是尊重我的选择,它将那滴心血吸食。
缔约一解,一瞬间,我竟觉得心头一松。
我向西巫之人告了别,了结了一切,我终于可以去寻求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背着身上仅剩无几的包袱离开西巫之境,朝着通往齐国之境的殊途山走去,走在山道上,突然脚边的草丛中有些动静,我心头一警惕,朝着前方又走了几步,却在脚边看到虫蚁堆簇,正匆忙的搬运着什么。
疑惑间,我走上前,低了头,还未拨开那片草丛,黑暗中,便见一双的熟悉的复眼闪烁。
我心中一惊,却见蛊王身下的虫蚁听着它的命令抬着它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嘶嘶——”它又叫唤了一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西巫之境,不由分说,又将它背至在身后,虫蚁纷纷散去,它转动一双复眼,在我的身后欢乐的叫唤着。
脚下的路程瞬间轻快了起来,直至走到了殊途山的山脚下。
熟悉的火把在山间小道上亮起,山腰上的士兵密集,我走了前去,却听见一阵埋怨声。
“这山塌陷了莫非有什么宝贝不成?皇上已经带着人马在这里挖了三天三夜,我们还要在此地待多久?”
“谁知道呢,皇上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我说,被闷在石堆里,三天!是个人早就闷死了!”
“你还别说,不仅咱们皇上在挖,那边有个贵公子模样的人可是雇了几百号乡下汉子同咱们皇上一起,挣着挖呢!”
“快快快!对面的人跟咱们抢地盘了,你们带着人和家伙上来,一起来挖!”
山头的人一阵吩咐,山脚下的士兵便要操着家伙上去。
我心头一热,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带上我,带上我,我同你们一起挖!”
第95章 番外
蛊王一睁开眼,便是被西巫之人供奉在宽阔的石殿上,受着西巫之人的敬仰。玄冥命格的人以自身的怨气和永不腐烂的身躯化成巫源,蛊王承载着这股怨气存在世间,可它的心中却没有恨意,只是用一双千面的复眼来感受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西巫之人向来以血液来供奉它,可是只有一人,偏爱在它的供奉台上,放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蛊王的心思单纯,可是一下子,他便记住了被西巫长老众星捧月的神隐。
受命格印象,神隐不老不死,他存活的岁月间,蛊王的供奉台上就永远被放置一些竹编的小蚂蚱,栩栩如生,时常惹得蛊王竖着两只复眼细细瞅着。
蛊王第一次见到缉王,是在供奉台,早已活上的百岁的神隐在大殿上香,先皇牵着一个约莫八岁的皇子走向神隐。
蛊王的世界里分不清美丑,在它来说,虫子的模样是一样的,人类也是一样的,可是,缉念从它身上扫过的时候,蛊王复眼竟然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了一眼。
先皇早已年迈,声音沧桑,蛊王的供奉大殿只有身份尊贵的人能入,先皇看着手执檀香的身影,言语对着他恳求:“祭司占卜,缉氏竟要从朕这一代没落,朕不甘,阿念冰雪聪明,朕一直将她当做男儿教导,她定不复朕望,待朕百年之后,还望神隐助她一臂之力!”
先皇言语恳切,神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视线落在了缉念的身上。
蛊王身上自有玄冥命格的气息,它静静的呆在供奉台上,瞧着面色冷淡的神隐,又瞧向他视线所在的缉念,歪了歪圆圆的脑袋。
没有人会费劲心思猜测一个虫物的心理,缉念站在先皇的身边,神色坚毅,穿着一身皇子的装扮,她瞧着神隐的面容,抬着头对着神隐道:“天地有命,我偏不信命,缉氏江山我定能握在手中。”
瞧着她的神色,神隐难得的笑了笑,对着先皇道:“神隐遵命,定一生侍奉吾王!”
缉念不辜负先皇的寄托,登上缉王的位置后,杀伐果断,南征北战,一身戎甲加身,手持□□,稳做中原之主的地位。
神隐果真如他所承诺的,他帮先皇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帮助一身男装示人的缉念巩固她的王位。
缉念每回受了伤,从不假借他人之手,皆是神隐亲自料理。
外界传闻缉王英勇果断,心狠如阎王,可只有神隐才知晓她柔弱的一面。
而情愫,便是从缉王满身负伤却依旧倔强的脸上慢慢滋生而来。
神隐知道自己入了魔,玄冥命格的人一生无欲无求才能存活于世,不受红尘之苦。可是,情愫滋生,这份爱意也随着他同缉王的朝夕相处也渐渐埋于心底,最终破土而出,在他的心中长成了一颗牢不可破的苍天大树。
缉念知晓自己一生不该动情,以缉王之身份统治中原,注定舍弃一起,舍弃爱情,尤其是神隐这样身份的人。
在缉念的这短短的二十几年人生中,神隐的面容从未变幻,即使他满头银发,他之生命却是永恒。
明知对方是最不能恋慕的人,可偏偏,双方却动了情。
蛊王静卧在石坛中,一动不动,可是那双复眼却总忍不住的盯着殿中,那偷偷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寂寞的岁月里,蛊王的复眼之中,只有那对从不言说却心意相通的人。
祭司的占术始终有他存在的道理,神隐插手改了缉氏江山的命格,缉念本应该长命百岁,但天理尚在,缉氏的没落也只有以缉念的命来向抵消。
很快,缉念便死了,一半是战死,一半便是这久违的天命。
英勇一世的王死在了战场上。
那一日,神隐在祭殿中心神不宁,待缉念战死的消息传来,他手中的檀香带着焰火掉落在他的手臂上,烫上了一块乌黑的痕迹,他却无感。
从未所求的神隐在看见缉王的尸体那一刻,第一次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一年,缉氏后继无人,神隐命精通机关之术的沈家之人秘密建造了皇陵。
蛊王被神隐抱走的时候,它一言不发,像是知晓了命运的发生,它只是用那双复眼凝望着神隐的时候,再也看不见神隐脸上的笑容了。
蛊王被藏在了皇陵中,它无所争议,只是在血池中,贪婪的吸收着血肉之液,抬着复眼望着皇陵中神隐落寞的身影。
神隐封了皇陵,无骨的蛊王被皇陵中的毒虫抬至缉念的石棺面前,想同她缔命之际,却在她的体内发现了一个微弱的气息。
那是神隐与缉念之女。
缉念的排斥之意强烈,最终她未曾活命,而是她怀中的尚未成形的孩童慢慢有了生命气息,最终从缉念的身体中出来。
蛊王知晓生命的奇妙,同它缔命的婴儿吸食着它的血液而成形,在它的心中,阿辛的命就是它的命。
阿辛在皇陵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却始终以婴儿之态,每当婴儿之态的阿辛爬回缉念的石棺,寂寞的蛊王总会让皇陵中的毒虫悄悄的将她抬回血池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