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爷皱了皱眉,脸色愈发难看了。事情,并不像木如眉说的那样,秦记布坊仗势欺人,压榨得绿荫阁做不下去。毕竟,闲云坊再能耐,到底不敢打压到绿荫阁的头上来。
“可曾打听到,秦记布坊与闲云坊,和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木老爷又问道。
“不曾。”木成林苦笑道。他在青阳镇上的时日毕竟短,所打听到的也只是表面的东西,问得深了便答不上来了。
第二日,木老爷命人叫来木如眉与薛程仁。
听闻木老爷的下人来唤,木如眉还以为木掌柜的大仇终于报了。她心情激动,与薛程仁一起来到木家,进门便对木老爷跪下:“木如眉见过木老爷,感谢木老爷为家父报了仇。”
闻言,站在木老爷身边的木成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哪只耳朵听见,木老爷为木大山报仇了?
只听木老爷的声音有些冷淡,却是不耐烦与木如眉打弯弯绕,直接问道:“我且问你,秦记布坊与闲云坊是什么关系?”
木如眉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老爷问的是?”
“哼,你还要隐瞒什么?”木老爷冷冷地道。
这声音如冰锥打落在木如眉的身上,让她一下子懵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让木老爷问出这样的话,且语气如此冷淡?莫非,秦记布坊让木老爷吃瘪了?不可能吧,秦记布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店铺啊?
难道秦记布坊那小小店面,木老爷竟然没有一击搞掉?一时间,木如眉的脑中闪过几种思索。她怀疑的眼神太明显,竟然让木老爷看见了,因此脸色更加难看:“来人!把这不知礼数的丫头拖下去,掌嘴二十!”
“老爷?”木如眉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叫一声,满眼不可置信。
外头很快涌进来两名下人,扭住木如眉的手臂,便把她拖了下去。
“老爷若问如眉什么,如眉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老爷不要打如眉!”木如眉急了,她可是女子,怎么能叫两个奴才打了?便踢着双脚,不肯随两名下人离去。
薛程仁也在旁边求情:“老爷,不知眉儿犯了什么错,老爷要打他?恳请老爷看在眉儿年轻不知事的份上,饶过她吧?”
无奈木老爷恼木如眉使他昨天丢尽颜面,便只是冷哼一声:“还不把人拖下去?”
声音冷森,令薛程仁浑身打了个颤,再也不敢求情了。
木如眉仿佛被堵住了嘴,外面竹板打在皮肤上的声音规律响起,却始终没听见木如眉喊叫。薛程仁跪在地上,等得心焦,暗暗猜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木老爷今日大怒?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等到木如眉被架回来。双颊已经红肿不已,而且目中又恼又惧,回来后只是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说吧。”木老爷淡淡地道。
木如眉咬了咬唇,压下屈辱与不甘,低头答道:“秦记布坊先头跟闲云坊发生过嫌隙,但是后来又和好了。闲云坊甚至停了成衣业务,闲云坊的掌柜常常跑到秦记布坊帮忙。”
木老爷听闻,直是拍桌恼道:“这种事情,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闲云坊的掌柜都跑到秦记布坊帮忙去了,还有什么解释吗?两家分明是合作了!
“你,你,蠢妇,老爷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木老爷想起昨日,潘老爷眼中的冷笑与讥讽,直是怒火中烧。
本来以为,有了木如眉给的衣裳样式,不论是如今就准备推广起来,还是明年三月份在四国来朝时推出,总能大赚一笔。谁知,这东西早就是别人的!
若是秦记布坊的还好,小小秦记,捏死如蚂蚁一般。可是闲云坊,是好招惹的吗?昨晚那小伙计分明说,过几日还有新的样式上来,想必此款样式的推广,早已在柳闲云的计划之内。别人敢学,是准备跟闲云公子对着干吗?
要知道,闲云公子不仅才思敏捷,更是样貌奇异,不少京中贵女对他有些仰慕。他振臂一呼,不知道多少人响应,别人斗得过吗?
“滚出去!别叫老爷再看见你!”木老爷再也不想多看木如眉一眼,厌恶地下逐客令。
木如眉欢欢喜喜地来,却屈屈辱辱地走,直是闷头走得飞快,肺都快气炸了!不要脸的老匹夫,竟然敢打她的脸,木如眉心中怨毒,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木家的门匾,才甩开薛程仁的手,大步走回客栈。
薛程仁低头望着被甩开的手,只是苦笑。她又怎么知道,若非看在木大山的面子上,被害得丢了面子的木老爷,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又等几日,木老爷再差人去看,果然闲云坊又上了新的款式。且,价格从低到高,选择余地广泛,上至官家贵女,下至小民百姓,都买得起也穿得起。木老爷的脸色,直是铁青无比。
☆、第一百六十章 活该
自那日秀茹急匆匆地赶回家,告知秦羽瑶,绿荫阁不仅剽窃了秦记布坊的曲裾样式,并且将价格压得极低,卖得势头极好,秦羽瑶便将一早在心底存着的计划写下来,差人递给柳闲云。
后来木如眉与木掌柜来闹,秦羽瑶看似不得已地将图纸免费赠送给众商家,实际上却是计划中的一步,那便是混淆视线,叫人以为她不过是个怕事的、宅心仁厚的小妇人。
实际上,一转头秦羽瑶便将曲裾面世至今的所有样式画出来,整理成一套,依样制作出许多份,塞进信封里寄给柳闲云,叫各地的闲云坊都开始制作、售卖曲裾。
综合起来,便造成了木老爷今日在闲云坊所看到的局面——闲云坊,其实是秦记布坊的代销店。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秦羽瑶的腹中有无数区别于此间的、新鲜漂亮的衣着打扮的样式,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衣着打扮的样式画出来。至于制造、销售,还有比柳闲云这个天生妖孽更合适的人选吗?
秦羽瑶前世的行当是暗人,并非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不过是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耳濡目染了许多销售手段,故而露出来一丝半点,才引得方掌柜、任掌柜、柳闲云等人惊艳。若是论成套的经营体系,秦羽瑶便不是那么擅长了。
故而,秦羽瑶一开始的打算,便是与柳闲云联手。由她负责提供创意,柳闲云则负责制造、店面、宣传、销售等等。所得的银钱,两方各取分成。
至于这一次,秦羽瑶不仅仅负责了创意,更参与进了宣传与销售当中。毕竟,她并非半点不懂。既然心中有主意,便无需吝啬,有什么都告知伙伴即可。何况有宇文轩在,柳闲云基本上属于不会拆伙的合作伙伴,无需担忧其他。
对于曲裾,秦羽瑶从一开始的打算便是推广至全民。至于秦记布坊开张的伊始,之所以用昂贵的价格卖给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则不过是为了营造噱头,令穿着的人得意,令穿不上的人艳羡。
等到名气打响了,便可以进行下一步。根据曲裾的布料、样式、推出的先后,划分出不同价位的商品。譬如九两九钱的档次、十九两九钱的档次、二十九两九钱的档次……九十九两九钱的档次等等。
每家闲云坊,所售卖的标准统一,令前来购物的客人无需讲价,喜欢则报出尺寸,交了定银即可。既节省了小伙计的口舌,又节省了客人的时间。
柳闲云曾经不解,为何要定这样奇怪的档次,而不凑个整数?比如十两为一个档次,二十两为一个档次,如此一来,结账的时候双方都便利些。
秦羽瑶便解释道:“人的性格当中,有俭省、贪小便宜的因子。九两九钱与十两银子虽然差得不多,然而区别却是一个不到十两,一个是十两。客人拿了十两银子去买衣裳,不仅能够买回来一件心仪的衣裳,还能够得到一钱银子的找零,自然是更好的了。”
至于柳闲云接到信后,因此而起的感悟,秦羽瑶便不知道了。
又过几日,木老爷阴着脸上街,仍旧是带着上回那个不常带出门的长随,来到闲云坊的门前。只见闲云坊的里头,人头攒动,一只只挂着金玉腕饰的手,不时地往墙上指指点点。
那墙壁上,挂着一件件样式新奇,鲜妍可爱的裙子,正是曲裾。且种类比之上次木老爷来时,又多了不少。
从布料上来讲,有寻常棉布的,有精细棉布的,有绫罗绸缎的。从颜色款式来讲,有朴素无华的,有华丽精致的,有秀美婉约的,等等不一而足。
“你进去瞧瞧。”木老爷遣了长随进去打听。
不多时,那长随就出来了:“老爷,闲云坊的伙计说,这衣裳并非是他们家的,而是秦记布坊放在他们店里代售的。”
木老爷听罢,直是心肝肺揪疼揪疼的。
秦记布坊,打得好主意!如此一来,既有了稳妥的靠山,又赚得银子,同时还扬了名气。还能更精明一点吗?此时,木老爷不由有些信了,关于木成林所说的,秦记布坊的东家不容小觑的话来。
瞧着情形,闲云坊已然大肆开卖起来,只怕各地的分店都在同时上货销售。哪里还有绿荫阁插足的份儿?若是没头没脸地也跟着卖,没得叫人笑话。这个念头刚起,木老爷仿佛又瞧见了,潘老爷冷笑着说:“你也就这点拾人牙慧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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