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可夫”“偷汉子”“生下野种”等字眼,对于秀茹来讲,便是学舌都懒得!她更知道,这种字眼是侮辱了秦羽瑶,绝不肯亲口说出来!何况,宇文轩对秦羽瑶是多么珍重爱惜?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污蔑,都足够让木掌柜死上一百遍了!
果然,只见宇文轩的面上微微沉下来,薄唇轻张,质如冷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青阳镇木家,窃取秦记布坊之构思,犯了盗窃之罪。因情节恶劣,影响较广,判处牢狱三年。其中所得银两,悉数还与秦记布坊。且,另责罚两倍银两,作为秦记布坊的赔偿。”
一番话落,所有人都惊呆了。什么?就因为木掌柜窃取了秦记布坊的衣裳样式,就罚他坐牢三年?而且,除却卖曲裾所得的银两都要还给秦记布坊之外,另责罚两倍的银两?也就是说,如果绿荫阁卖曲裾赚了三千两,那么就要赔给秦记布坊九千两?
他们没有听错吧?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木掌柜也反应过来,瞪起眼睛冷笑道:“呵呵,你以为自己是谁?是县太爷啊?告诉你,县太爷都没胆子罚我!”
宇文轩冷冷瞥他一眼,竟是理也不理,搂着秦羽瑶便走。临走之前,说道:“我的夫人,与秀水村的秦氏,并非同一人。”
声音冷清疏淡,如一根根冰针,将这几个字刺进了在场众人的心中。人人无不铭记,日后万万不可说错。这种下意识的恐惧与遵从,却没有招到任何人的嘲笑。只因为,他们全都相信,那个气势迫人的男子,并不是说来玩玩的!
“你以为自己是谁?装得冷酷就能唬住人么?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也不知是为了壮胆还是什么,木掌柜跳脚起来,对着宇文轩的背影喊道。
秀茹冷笑连连,道:“他是谁?他就是——”话没说完,被秀兰死死捂住嘴巴,严厉地瞪了一眼。秀茹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暗道自己却是莽撞了,宇文轩的身份如何能说出来呢?便扒开秀兰的手,朝木掌柜做了个鬼脸:“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木掌柜没有等到答案,皱了皱眉,冷笑道:“他就是谁?难不成还是天王老子?可笑!”又对着宇文轩与秦羽瑶未走远的背影,喊道:“有些人便是不孝不义,不贞不洁!江河洗不清你的罪名,雨雪涤不净你的脏污!以为堵住悠悠众口便能掩盖么?呸!”
这一声落下,又没有人理他。三秀都知道,此事既然被宇文轩知道了,则必不会轻轻放过他的。
至于宇文轩临走之前说的话,没有人认为那是一句戏言。宇文轩的身份是谁?小小一个木掌柜,弄死他跟玩似的。人人都等着,木掌柜被抓去大牢,与鼠蚁为伴呢!
至于罚银,对三秀等人来说,却是不放在心上。才多点银子?若是把木掌柜抄了家,她们兴许还多看两眼。只见秀禾一挥手,道:“禄儿,锁门吧,今日打烊了!”
禄儿应了一声,便跑进去收拾东西,准备锁门。旁边等着图纸的一干人,则是乱了起来:“我们的图纸怎么办?”
“是啊,秦夫人答应叫我们等着领图纸呢!”
秀兰白了他们一眼,道:“没看见我们夫人被那个死无赖气走了?”说着,一指还未走远的木掌柜说道。
秀茹则接过话茬道:“就是,早些时候干什么了?就干等着别人欺负我们夫人呢,别说今日不给你们,等明日也不叫夫人给你们!”
话音一落,顿时哭丧着求饶的声音便高高低低地响了起来:“我们心里都是向着秦夫人的,可是我们不敢跟木掌柜作对啊!”
“就是,木掌柜家大势大,我们如何敢跟他硬来?”
秀兰冷哼一声道:“我们夫人心里也是想把图纸给你们的,只不过她实在太伤心了,有心无力。你们就等着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秦羽瑶都走了,三秀更没心思做事了。便关门打烊,携着手儿回家了。谁知,等三秀回到家后,本想看秦羽瑶如何了,却发现秦羽瑶根本不在!
问起陈嫂,则说道:“夫人从没回来过,爷不久前出去了,也没有回来。”
众人便都皱了皱眉头,心里思量着,两人去哪儿了呢?却是并没有人担心,只因为秦羽瑶的功夫是不错的,而且有宇文轩在,还怕什么?
且说此刻,秦羽瑶与宇文轩正出了青阳镇的城门,往秀水村的方向行去。两人虽然都有轻功在身,却谁都没有使用,只是一步一步如常人那般走着。
一路上,只见两边栽种的柳树不再郁郁葱葱,枝桠稀落,已经没有多少叶子。且,一片片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便悠悠地飘落下来。一片叶子落在秦羽瑶的发心,被宇文轩轻轻拂去。
秦羽瑶察觉到他的动作,眼神微动,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瑶儿为何叹气?”宇文轩温柔的声音问道。
秦羽瑶摇了摇头,然后笑了起来,抬头问他道:“方才你怎么来了?”
宇文轩道:“在家里待得倦了,便出来走走。”其实,他是放心不下,才过来看一看的。
秦羽瑶没有揭穿他,只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然后问道:“你是打算改一改律法么?”
方才宇文轩拟定的那道旨意,别人只以为是宇文轩为了替她出气,才故意说出来罚木掌柜的。秦羽瑶却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当下的律法之中,盗窃罪中是不包含这一条的。也就是说,如果宇文轩要用那条罪名来罚木掌柜,则必须在律法上添加一笔才行。
宇文轩点了点头:“律法不完善,于民生无利。”说完,又低下头加了一句:“瑶儿放心,明日我就叫他自尝苦果。”
他可是王爷,想治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律法可以慢慢完善,但是胆敢欺负他的女人,必须马上就惩治。
秦羽瑶便道:“不着急。等到律法完善后,再惩治他不迟。总要名正言顺一些才好,也免得堕了你的威名。”
妻管严的名声,到底是不大好的,秦羽瑶也想在人前给宇文轩做足面子,便说道:“反正你已经给了他一掌,我寻思着,竟是厉害得很。”
宇文轩刚来时,曾经给了木掌柜一掌,将他推开了几步。看似轻飘飘的,实际上却是用了暗劲。秦羽瑶的功力不足,看不太透,然而直觉并不是多么平凡的一掌。
宇文轩便淡淡地道:“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秦羽瑶不由得一怔:“你要杀了他?”
宇文轩道:“是他自己不小心,洗完澡一跤跌在地上,磕死了。与我何干?”
秦羽瑶又是一怔,随即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宇文轩的那一掌,大概是摧毁了木掌柜的肺腑内脏。只要木掌柜略有不小心,这条小命便立时没了。
宇文轩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而秦羽瑶也没有什么触动。只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于宇文轩而言,秦羽瑶就是他的眼珠子,别人对她有一丝不敬,他便要百倍还之。于秦羽瑶而言,木掌柜今日做的事,不可谓不恶毒。亏得她不是真正的秦氏,否则还不被他羞辱而死?
偏偏就是气死了,也跟木掌柜没关系,旁人谈起来,他也只会说:“她若没有做亏心事,做什么气死了?”又或者是:“我只不过是将她所作所为说出来罢了,是她自己要死的,总不过是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愤自尽,与我何干?”
所以,哪怕宇文轩今日不出手,事后秦羽瑶也会出手。即便木掌柜罪不至死,秦羽瑶也不会放过他。她从不是一个好人,她只会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且,她之所以努力,就是为了有这一日,可以在受了气愤委屈之时,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哪怕别人知道,为此指责她不仁,她也不会有半句解释。因为,她就不是广义上的好人,她只是一个忠于自己的信念的人。
两人携手走在落叶飘飞的小道上,脚下踩着枯枝落叶,偶尔发出折断的脆响,倒是颇有意趣。秦羽瑶抬头,但见秋日晴空,前方明媚,不由得心中生起一股豪爽来:“咱们来比试比试罢!”
已经有些日子,秦羽瑶没有同人动过手了。每日只是凑着清晨的空隙,打两套拳法,竟不知道如今的身手如何了。便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宇文轩。
宇文轩如何忍心拂她的意,便道:“好。”说着,往后退开半步,摆出交手的架势来。
秦羽瑶便精神一震,双目神采奕奕,盯着宇文轩摆出的架势,也摆开攻势朝他攻击而去:“看招!”
两人你来我往,就在人迹不多的城外小路上,脚下踩着枯枝与落叶,融入在明媚而鲜亮的秋日里。背后是湛蓝的天空与绵白的云朵,随着两人忽高忽低,身形交错,动作格外流畅优美又带着飒爽英姿的交手,竟是鲜艳如画。
两刻钟后,两人才收了手。
秦羽瑶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她不以为意地抬袖拭去,颇为痛快地道:“好爽!”
宇文轩但见对面的人儿,双颊浮上淡淡的霞色,双眸晶亮有神,竟是消去了以往的清冷薄淡,不由得也觉得格外可亲。便温柔一笑,道:“倘若你喜欢,咱们每日都交手一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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