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祁狼狈地一侧身,避过了她的爪子:“好了好了,你赶紧算你的卦吧。”
两个人在屋顶坐了下来,仰望着星空。墨般的夜空中星光点点,晏恣卖弄地指指点点:“星象可分为三垣二十八星宿,最亮的你知道叫什么吗?那是紫薇,北天中央,主管中垣之象,四周群星环绕,这天上的星官数不胜数,各自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若有那么一点点的异动便说明将有大事将至,你看他们今晚都好好地呆着没动地方,说明我们获胜毫无悬念……”
霍言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喋喋不休,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有人这样教你的?”
“对啊,我前几晚随便一看,就算中了卖烧饼的于婶会被那轶勒人砸摊子。”晏恣矜持地看着他,等着他的惊叹。
霍言祁实在忍不住了,一掌拍向她的脑袋:“这是哪个神棍的一派胡言!我就算没学过星象也知道那紫薇、太微、天市显示的都是王侯将相的大事,人家管的是国运帝象,谁来管你烧饼摊被砸了的破事!”
☆、第8章
晏恣“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呐呐地道:“真……真的吗?”
“哪个招摇撞骗的是你师父?你这样胡说八道,小心被官府抓了去,治你个妖言惑众!”霍言祁吓唬她。
晏恣缩了缩脖子,终于想起来,那日冯道长在地上画了星象图,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堆,然后两个人发现了溪里有鱼,便捉鱼烤鱼吃了,把星象图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然后便是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冯道长还没往下教呢……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晏恣立刻狡辩,“星象那是闹着玩的,看相算卦才是我的强项,你等着!”
幸好小狗子给的十个铜板还没有丢掉,晏恣掏出了三个来,戳了戳霍言祁:“双手并拢放在胸前,和我一起默念蹴鞠二字。”
霍言祁看着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情虔诚,月光下,透着一股别样的率真。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心跳忽然有加重的趋势。
眼前的鼻尖小巧秀气,他使神差地抬起手来,居然想在那上面捏一下……
“喂,你东看西看干什么!不虔诚必定卦象不准!”晏恣睁开眼来不满地说。
霍言祁的手一抖,擦着她的发髻而过。
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十分纳闷,自己这是受了什么蛊惑?
月华轻洒,如诗如画,是了,一定是这月色太美的缘故。
霍言祁在心里默念着,恢复了正常:“你头发上有东西粘着。”
晏恣一捋头发:“算卦呢,看头发干什么,看我的!”
说着,她的双手摇晃了起来,那叮铃铃的铜板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脆。
晏恣一连摇了六次,掰着她的十个手指头,把霍言祁的十个手指头也用上了,最终一拍腿:“成了!第三十九卦,让我想想,三十九卦是什么……是什么来着?蹇卦……”
霍言祁被她念叨得头昏脑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蹇卦?卦象是什么?”
“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晏恣背不下去了——这是个下下卦。
晏恣是被鸟儿的叫声吵醒的。
昨晚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太受刺激,她居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探头一看日头,已经过了辰时。后院吴婶正在择菜,厨房里热腾腾的蜜枣粥已经盛好了,泛着香气。
晏若昀不在,晏恣大喜,匆匆喝完了粥正准备溜之大吉,吴婶叫住了她,无奈地说:“小恣,你娘说了,让你等她回来。”
“我……我新认了个夫子……”晏恣眼珠一转,抱着她撒娇道,“真的,他学问可好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答应了收我为弟子。”
吴婶向来都盼着她能学点大家闺秀学的东西,收收她跳脱的性子,怎奈何母女俩都志不在此,只能把这点念想闷在肚子里,如今一听,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晏恣举手指做发誓状,“要是你们不信,我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瞧,你们以前说的那些人都不及他的一半。”
她打算好了,卫予墨看起来斯文隽秀,又博览群书,到时候把他带到家里,让他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晏若昀,一定能事半功倍。
“那夫子最是守时,我要是没准时去,他就不认我这个弟子了,哎呀不和你说了,我要迟了……”晏恣咋咋呼呼地叫着,趁着吴婶一犹豫,钻出院门溜了。
出了门,晏恣往市集一拐,先去了辛子洛的铺子。
幸好,辛叔不在,不用听他夹枪带棒的声音,而辛子洛正在招待一个买山参的客人。
晏恣装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三言两语便忽悠得那人掏了银子,乐呵呵地捧着山参走了。
辛子洛默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铺里另一个伙计要来帮忙,被他瞪了一眼,识趣地缩到角落里去了。
晏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辛子洛沉默了片刻道:“小恣,我不喜欢那个姓霍的,你别去招惹他。”
“我也不喜欢他,他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晏恣叫起屈来,“这不是逼不得已吗?这洛镇哪里还能找出一个和他一样身手的人来?”
辛子洛的脸色稍霁:“真的?”
晏恣点头道:“等比完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可现在你可不能拆我的台,要是我真的输了要向那些轶勒人磕头叫爷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辛子洛顿时高兴了起来:“我昨天那不是一时生气嘛,你看,我把辛叔都调走了,就是为了这几天能好好地和你练蹴鞠。”
“这还差不多,”晏恣松了一口气,“辛叔干什么去了?”
“我让他去采办些这边的特产,等你这里完事了,我便眼看着又要出去跑商了。”辛子洛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她,“这才和你没聚几日,真舍不得走。”
晏恣听得心痒痒的:“你这次去北边还是南边?好玩吗?听说西北那边的草原一望无际,那草都能和人一般高,马跑上一天都还看不到草原的边。”
辛子洛又惊又喜:“是啊,这个季节去那边最是好玩,沿途的风景很美,你想去吗?跟我们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晏恣犹豫了片刻,她的确有这个打算,想要跟着商队出去见见世面,看看有什么行当可以赚银子,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打算像普通女子一样嫁人生子,也总不能让家里养她一辈子吧?更何况,吴婶和母亲会渐渐老去,到时候要靠她挑起家里的大梁。
“好,等这场蹴鞠比完,我和我娘商量一下。”
辛叔不在,这铺子就成了晏恣的天下,惬意得很。两个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便到了巳时。
到了曲府校场,球门已经修好,另外三个人也在了,曲宁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颠着球玩,霍言祁则和卫予墨在一旁聊天。
一见到他们俩,曲宁长出了一口气,乐不颠颠地迎了上来:“就等你们俩了,迟到了,罚球三个。”
卫予墨也笑了:“来了就好,子洛,快,我昨日在书院里翻到了一本蹴鞠的孤本,上面有两个出其不意致胜的妙招。”
晏恣拽了一下辛子洛,辛子洛大步上前,经过霍言祁的身旁,冲着他点头示意。
霍言祁忽然开口道:“看起来今日子洛心情不错。”
辛子洛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晏恣,嘴角露出了微笑:“是,到时候球场上一较高下。”
简单地讨论后,四个人又分为两组,不过,这次是霍言祁和辛子洛一组,曲宁和晏恣一组,这下两队人高下立判,霍辛二人明显占了上风,曲晏二人几乎被逼到场地的角落。
只是霍辛二人虽然压了一头,也只是在一开始大力激射贯穿球门进了两球,中途一直被晏曲二人干扰射歪了两个撞在球杆上,有一次甚至猝不及防被晏恣从后场带到前场,霍辛二人合力围堵时晏恣一脚分给了伺机而动的曲宁命中了球门。
这一场蹴鞠打得晏曲二人筋疲力尽,霍辛二人却除了呼吸声略重之外,神色如常。
晏恣整个人躺在草地上成一个“十”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曲少爷则躺在躺椅上,身旁两三个美婢伺候着,喂水的喂水,打扇的打扇,捏腿的捏腿,叽叽喳喳的,甚是热闹。
游廊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十来个人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三下五除二,在校场外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将点心和茶水放在了桌上。
“诸位公子辛苦了,用些点心歇歇。”领头的一个恭谨地说。
杯盘都是景福楼的,盘子解开,香气四溢,香酥条、八宝粥、玫瑰酥、翡翠奶黄包……
晏恣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三步两步便冲了过去,夹起一个奶黄包就往嘴里送,不一会儿便鼓起腮帮子赞道:“曲宁你还真够意思啊,哪里发财了?这么大手笔。”
曲宁纳闷地挠挠头:“我……没有啊……”
曲府的管家一溜儿小跑到了曲宁面前,耳语了几乎,曲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兴奋地说:“你们先吃,家里有客人来,祖母让我去见见,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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