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芳大掌蓦地一抬,紧紧箝住她的下颌,往上一抬,落入眼帘的却是谢玖难掩恐惧的眼神。
心脏蓦地像是被一双大掌紧紧攥住,用力扯碎成了无数片。
谢玖呼吸急促,脸色都吓的煞白,可是逃跑的却是顾宜芳。
他像是被烫到了手一般,蓦地抽回手,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迈大步子就走。
高洪书看了眼皇后,明显吓呆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似的,四肢僵硬,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似乎是生怕皇帝突然又会折回来似的。
这作的是什么妖?
高洪书向皇后身边的安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劝劝皇后别在这紧要关头和皇帝作,然后就赶紧又是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安春和花真面面相觑,也摸不准皇后这又闹的是哪一出,分明醒来的时候还很正常,说是突变也太快了吧?
“娘娘——”
谢玖望向安春,轻声道:“如今陛下回京,我——本宫,是不是可以召秦夫人进宫?”
太后早早下令拱卫司守卫宫门,不准任何人私自外出,更不要说召秦夫人,昨天才召了秦夫人,今天又召,皇后对自家娘亲梁国夫人也没这么热情好吗?
皇帝在时不问皇帝,现在问她们有个球用?
“安平县主没了,太后还不曾知会秦府,想是自有打算,这种情况下,娘娘还是改日再召秦夫人进宫不迟。”安春遣退一众宫人后,才轻声劝慰皇后。
谢玖半晌才回过神,眼神直勾勾的。
“秦溱……真的死了?”她问,“你亲眼看见了?”
安春一窒,太后就差没毁尸灭迹了,连事发的御花园都给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宫里不许有任何人谈论此事,整个大燕宫风声鹤唳,皇后居然问出没有常识没有水准的话,果然,皇后是魇着了吧?
这不是皇后正常能问出来的话。
“娘娘,人多口杂,还是回屋再说吧。”
安春和花真一左一右,搀着皇后就回了主屋,谁知还待坐定,就听皇后急不可待地问:“秦溱真的死了吗?”
“是呀,宫里都知道了。”花真嘴快,又见皇后面带焦急,连忙就将宫里的传言不管有没有被证实的都往外倒。“华阳公主这两天不吃不喝,每日去咸熙宫求太后查出真凶,闹的可大呢。秦溱——安平县主如今的尸体就在尚方监停着呢,没人敢动的。”
小小一个安平县主,背后无权无势,在宫里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任谁也都觉得这安平县主是顶了华阳公主的漏,估计是被错杀了。只是如今皇帝御驾亲征,太后不想后\宫传出不好的传闻,影响军心,可是宫里的调查却没有停止过。
不只当日跟在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全都落了狱,整个长夏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让尚方监过了一遍,连庄妃都被太后给软禁在宫里,非诏不得踏出长夏宫一步。
只是具体进展却不得而知了。
“华阳啊……”谢玖喃喃道,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下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安春和花真虽是皇后心腹,却一向只听皇后之命行事,尽管高洪书示意她们开解皇后,估计是要皇后先向皇帝低头,可是皇后素来走我行我素的路子,她们根本没有劝慰的经验,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开口。
尤其皇后坐在椅子上,情绪低落地垂着头,跟认罪伏法似的,眼瞅着分分钟崩溃的节奏,她们却是不敢这时候多嘴,真把皇后弄崩了,她们绝对是第一波受波及的。
谢玖就那么一个姿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才睡醒似回过神似的,紧紧地蹙起眉,左右看了看,然后疑惑地望向安春:
“现在什么时辰?”不待安春回答,紧跟着就听她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好像做了个梦?”
安春嘴巴张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皇后先前的问题,倒是花真这二货适时地发挥了她的作用,不知死地问道:“娘娘做了什么梦?是好梦吗?”
浑然不觉自己问的是个多蠢的问题,皇后自回到昭阳宫,哪里有时间睡过觉?安春头疼地想。
“我好想……梦见皇上回来了,还捏我的下巴……”谢玖说着,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真的有点儿疼。”
安春和花真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一股阴气从后脖梗嗖嗖地吹了起来,越吹越旺。
“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胆小。”花真五官骤然地收紧,几乎泪喷。“皇上刚才不是才来了,让娘娘给气走了吗?”
把人气走了,现在再说做梦,这是玩儿她们呢,还是玩儿皇帝呢?
“奴婢虽然不聪明,可是好歹有着一颗赤胆忠肝,对娘娘一片忠心苍天可表——您、您别吓我。”
谢玖蓦地一怔,整张脸顿时一阵铁青。
“你说,刚才不是梦?”她腾地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安春的手:“安春,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下,安春是真吓着了,不敢有半点儿隐瞒,原原本本地就将事情说了一遍,眼瞅着皇后那张脸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扭曲到一个让人不忍卒睹的地步,于是安春默默地转过了头。
“备轿,本宫要去含章殿!”谢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快!”说完,甚至连衣裳也来不及换,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
高洪书追出昭阳宫,皇帝已经骑着他那匹高头大马一溜烟又跑了。他几乎指天大骂,天意弄人,皇帝个没节操的货就这么要把他这小腿给溜折了。
好在回了宫中,四处任他差遣的人一抓一大把,随手指了一个人马高大的太监背着他就往含章殿跑。
待高洪书到了含章殿的大门,还不等他前脚迈进去,就听里面此起彼伏地叫道:“陛下!”
那声音凄惨凌厉,几乎当场吓尿了高洪书,他双手一提衣摆,撒腿就往里跑,只见宫人全都集中在台阶下方,手忙脚乱,无数个人都在喊‘陛下’,‘来人’,‘快叫御医’!
“都给咱家闪开!”高洪书是含章殿大总管,皇帝面前一等一的大红人,他这一嗓子居然真就把所有杂乱的声音压了下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给他通行。
高洪书眼瞅着倒在地上的皇帝已经人事不醒,嘴角一片腥红的血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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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 恐惧
高洪书一看皇帝吐了血,也就慌了神,两只手止不住地哆嗦,一边吩咐人去将太医院院判请来,另一边叫人赶紧将皇帝给抬进了含章殿龙榻之上。
皇帝打个喷嚏,全天下都要抖三抖,吐血这等大事高洪书哪里敢隐瞒,当下便召来徒弟连书亲去咸熙宫将太后请来做主。
皇帝原本身子骨是极好的,平时连风寒咳嗽这等小病都少有,御驾亲征途中也不曾有半点儿亏空,吃穿嚼用虽无法与宫中媲美,却也绝没人敢亏待,如今好生生地吐了血,绝不会是旧伤旧患的底子。
自从接了拱卫司的情报,皇帝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师,谁知回来就到昭阳宫和皇后不欢而散。
皇帝这口血,不是急的就是气的,只不管哪样都与皇后脱不得关系。
高洪书认命地叹了口气,又叫人去将皇后请过来。
不管帝后怎么个打法,他却知道这俩货向来是越打越好,越打越亲,只不过这一次俩人都没个深浅,气大发伤了身子,他却不能不做中间人给扯条线,否则皇帝醒了,发现他将皇后给漏了,没给叫到皇帝眼巴前,估计再要吐血的就是他了。
含章殿有高洪书坐镇,到底没闹个人仰马翻,宫人们各司其职,有一段微妙的时间整个儿像是时间凝结了一般,一片死寂。
昭阳宫本身距离含章殿比较近,高洪书派去请皇后的虽是晚了连书一步,却在半路途中就撞见了皇后的软轿。
谢玖只听皇帝吐了血,只觉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响,也听不进之后太监又说了什么,当下便吩咐速去含章殿,抬轿的太监也都听了个囫囵。不敢有片刻耽搁,直跑的小腿肚子直转筋,轿身还不待落地。谢玖就蹭地蹿出了轿外,直奔含章殿。
高洪书心急如焚,扯着脖子往外望,只见谢玖披着明黄色的披风,像阵风一般,在他甚至没来得及眨眼睛的时间。就冲到了他的跟前。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姣好的脸蛋惨白如纸。
“皇上呢?他怎么样?!”谢玖急声问。
“皇上在榻上,昏迷不醒。”高洪书有种感觉。如果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他的手腕瞬间就会被皇后捏碎成渣渣。“小的已经去请了太后还有御医,娘娘放心。”
谢玖眼睛看着高洪书,可是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是顾宜芳。
她的梦里,而安春和花真明确地告诉她,那些都是现实。她感受得到顾宜芳几乎毫不掩饰的恐惧。他看向她的眼神是惊恐的,她甚至记得他转身逃也似的跑掉之前那一眼,那种既留恋,又无限哀伤的目光。
单单只是个她认为的梦,便让她沉浸在那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之中,而明知一切是现实的顾宜芳。他是那么了解她。只是一个眼神不对,他都能察觉出来。他根本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面对他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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