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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话 [榜推] (浣水月)


陈湘如并不隐瞒自己的不满。
陈将生与大姨娘私会,大姨娘被罚,可陈将生就轻言说了几句,什么处罚也没有。
陈将生背里算计陈家大院,族长也是处处偏颇,若没有族长的暗示,四老太太怎会带人来陈家大院闹。
从这两件事上,陈湘如就瞧出了族长的私心。
“祖母,我们家交给族里打理的一百二十亩良田,又交给族里帮忙打理的店铺,全成了别人赚钱的工具。给他们的良田,没有免租给贫困族人,而是以每年四成利乃至六成利租给佃户,还有那店铺成了族里几个大户的赚钱铺子。”
陈相富兄弟俩听到这儿,方才知道自家在族里还有份产业,只是一早交给了族里帮忙打理。
陈相富眼珠子一转,道:“大姐是想借族里出乱子,趁机收回我们的产业?”
陈湘如笑赞道:“二弟真聪明,正是如此。族里还有好几户没田地种的,与其赁给外人,为甚不是收回来我们自己打理。”
族长这回惹上一个大麻烦,保住族长的位置就不错,到时候无论是谁要做族长,第一件事就是要赢得陈家大院的支持。
她就在家安心地坐着,到时候自有人上门求助。
陈相贵无耐地道:“都是一个老祖宗下来的,他们怎能这么干?”
陈相富道:“有些人,我们拿他们当族人,他们可未必如此,将生叔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处处想与我们为敌。”
老夫人瞧出来了,现在这姐弟三人是一条心,这虽是好事,可陈湘如这样行事。万一惹恼了族人,这麻烦就大了。
她原是个精明人,一早就猜到族长克扣银两。壮了自己腰包的事,只不说出来。陈将达也知道这事,还是不说,今儿被掀出来,还不定会惹出怎样的风波。
“我们陈家原是一片好心要帮衬族人,可最后却被那几户得了好处去。”陈相富咬着牙,心里恨恨的,“祖母,明儿我要去将生叔家讨赎银。他家日子好过,大姐请了将宏叔把他赎出来,可花了不少银子,这笔银子不该我们出。”
老夫人道:“他们愿还则罢,不愿还,你也莫要与人撕破脸面,到底是族人,传扬出去会被人说道。”
祖孙几人坐了一阵,在上房用了暮食,众人分才散去。
*
江宁城内。因近来挑选“布面美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陈氏族里也有几个姑娘参加了选秀赛,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那一笔丰厚的赏红来的。
除夕一早。陈相富带了小厮又护院、婆子就去了陈将生家,与四老太太吵着要讨赎银的事儿,直说她大家花了五千两银子才把陈将生给赎出来,这原是官府一早与四老太太开的价,四老太太自不疑有他,坚信不疑。
陈相富在陈将生家闹。
祠堂那边,六老太爷、九老太爷召集了族人,正缠着族长要给个说法,定要族长说清楚往年的账目花销情况。又有几户日子原就过得不大好的,今年没住上新屋。听说这新屋的钱陈将达以前给过两回,直吵嚷着要住新屋。还得住像下庄那样的好房子。
陈将生一大早就去了祠堂,一侧是瞧热闹,二来想帮衬族长一把,可族长父子几人哪里敌得过这么多的族人来闹,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陈相富坐在陈将生家的上房花厅上,在乡下庄子里,能住上陈将生家这样的三进院子可不多,陈将生又娶了几房妻妾,此刻都聚在花厅上。
陈相富道:“将生叔是怎么出来的,大家不用说都知道,我们陈家大院可是出了银子把人捞出来的,人是捞出来了,这赎银四叔婆是不是得还给我们,就五千两银子。”
四老太太挑着眉头,陈家大院的老夫人、陈湘如都怕她,她还能怕了这个小猴崽子,冷哼一声:“以为是来拜节的,原来二爷是来与我吵架的不成?”
“四叔婆,我可没心思与你吵架,我是来讨债的。”
“债,什么债?”
人放出来了,四老太太可不信这邪,五千两银子对陈家大院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对他家那可是半个家业,这意味好些田地、店铺得转买,她赁甚要还?
陈相富又重复了一遍。
四老太太听完,扯开嗓子喊了声“我的老太爷呀!”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哭嚎起来,“你不在了,连个小娃儿都可以欺负我这孤老太婆,将生是为了陈家大院的事被下的狱,你们把人捞出来原是正理,倒成了我们欠的,这可是陈家欠了我们,害了我家将生受了一场牢狱之灾……”
骂骂咧咧,又哭又闹地说了一通。
脚蹬着地上,只见地上的泥土乱滚,手里扬着帕儿,不见泪珠滚落一滴,却倒是嚎闹得满头大汗,一张脸直挣得通红,头发乱了,衣衫乱了,依旧是扯着嗓子在那儿哭嚎。
陈相富听得不大分明,但那大致的意思还是明白。与他耍横,他也是能耍的,“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意还赎银喽!”
陈将生妻一听这话,厉声道:“要命一条,要银子没有。”
想往年,都是他家派了管家、下人去那几户佃户、穷鬼家索讨银子,可今年倒有人追上门来跟他家讨债。
陈相富昨晚就想好了怎么讨债,可临了跟前,被四老太太这么一撒泼,竟没了半分主意。
最后,陈将生妻也学着四老太太的模样,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死活没有还钱的意思。

  ☆、第098章 全家撒泼

陈相富看了一阵,道:“欠账还债,原是天经地仪的事。”
“你家害了我家将生,把他捞出来原也是天经地仪的。”陈将生妻说得振振有词。
最后,几个侍妾姨娘见老太太和嫡妻撒泼,也集体跟着撒泼。几个孩子见如此,也顿时哭闹成了一团,孩子们倒是真的哭,有的是害怕,有的是见嫡子都在哭也跟着哭,而他们自然是要学着些的。
场面有些热闹,不在跟前的人,幸许不会以为是撒泼,根本就是陈将生家有人死了,才哭得这般喧哗。
或坐在地上蹬着双腿的,或擤鼻涕的、或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又或是膝上摸一把、嘴上摸一把地哭喊的。
陈相富从未遇着过这样的事,直气得一张脸通红。
还是他的奶娘反应过来,“二爷,还是先回吧,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训你。”
“欠账的是他们……”
话虽是如此,可这欠钱的是大爷,这讨债的是孙子。
陈相富这回算是瞧明白了。
他在陈家大院就是个横的,可遇上这不讲理的泼妇,硬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况且还是一家子撒泼的。
“好!好!你家不怕是不是,有本事与官府吵嚷去,四叔婆,我可把话摞下了,你们且等着吃官司吧,哼!”吐了口恶气,“既不还钱,那我就着人告到官府去,与官府把赎银讨回来,便是讨回五百两,我也要你家吃官司!”
四老太太愣了一下:打官司!
衙门两边,官字两个口,再大家业要是闹进去了。怕这事儿就难缠了。
陈相富恶狠狠地丢下“打官司”的话,领了下人、婆子出了陈将生家。
一出来,就听到一片嘈杂声。这吵嚷声是从祠堂传来的,族里那几个得理不饶人的后生都聚到祠堂里了。又有六老太爷、九老太爷在一边闹腾,从昨儿陈家大院的人来送供奉银子到现在这庄里就没平静过,就是各家心里都越发不满。
有几家住着破屋子的,想着自家原也可以住好屋子,硬是被族长贪吃了银钱,心里头也不舒服,少不得过去瞧热闹,也跟着闹腾一阵。
陈相富懒得去管这些破事。他自然明白陈湘如这般做的用意,冷哼一声,上了马车,经过下庄的时候,倒听到了孩子们热闹、欢快的笑声。
打起车帘瞧了一眼,却见前方路口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巴巴地往这边望过来。
陈相富心下讷闷,这又是干什么的,该不会是找来寻他麻烦的吧?
此念一闪。他心头一紧。
奶娘似瞧出他的紧张,“二爷,我们带了护院来的。不怕。”
陈相富被她看破心事,反不悦地道:“我还能怕几个乡下人不成,我们陈家素来只行善事,可没行过恶事。”
奶娘笑了。
有人朗声道:“车上可是陈家大院的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个粗壮汉子,陈相富认得他,听说是昨晚得东西最多的丁一,原是个鳏夫,从外地来的佃户,好似徽郡哪儿的人氏。具体是哪儿也不记得,只知道个大地方。
奶娘打起帘子。答道:“是我家二爷。”
“真是陈家大院的人呢。”有人附和着,众人齐齐跪下。深深磕了个响头。
丁一朗声道:“我们都是些穷苦佃户、外地人,幸得陈家大院的老夫人、小姐、少爷们帮扶,今年一家老小也能过个好年。二爷,昨晚我母亲和女儿连夜做了几样徽郡的糕点,特意孝敬老夫人的,还请二爷带回去。”
他们是穷人,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想了一宿,丁母一大早就起来做了几样糕点,是初春时采的花瓣做的花茶,用它做了些花儿糕。
陈相富从车上下来,看着这一张张淳朴的笑脸,有的羞涩、有的憨厚,但一张张全都是真诚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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