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在一处说了体己话。
而此刻,王家的人正唤了岳氏母女进屋。一屋子人围着她们问来这里后的事。
也与下人们打听过了,老夫人生前替王问梅许了个好人家,据说还是六安的体面大族,还置了一座八百亩的田庄做嫁妆,光是这数就惊得众人一愣。
到底是他们晚来了一步,老夫人竟这样没了。
岳氏在青州老家时就被他们欺得厉害,这会子只做闷嘴葫芦,便是他们说破了天。一个字都不说。
王二舅公冷声道:“你们姑母指定给了三房很多银钱,否则这老三一回青州又置地又置店铺的,就连使唤的下人都有了。岳氏,陈家老夫人到底给了三房多少银钱?你们又与她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背里说我们大房、二房的坏话了,凭甚你们得了好处,偏却没我们的份儿?”
岳氏低着头,过了半晌才道:“让问梅出去,她就是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王二舅公道:“让她出去,只怕你再不肯说。”
岳氏垂头道:“姑母看重赵家。总说对不住赵家人,想与赵家结亲,这不我和问梅都乐意。姑母一高兴,就给了翁爹二千两银子,又给了些江宁土仪、布料带回去。”
她与王问梅打了个手势,王问梅赶紧出了屋。
站在外头想了片刻,这么多人,该不会像她爹死的时候,他又来欺负她娘。
三房虽也有人,可与大房、二房比到底显得势单力薄。
王问梅领上丫头冬冬去寻陈湘如。
陈湘如正与陈湘娟在说话,王问梅大呼一声:“大表姐。快帮帮我娘,她被二伯公、大堂伯他们关到屋子里。非要审问我娘,问老夫人给了三房多少好东西?”
陈湘娟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把他们翻天了,敢在陈家大院闹事,别给脸不要脸,一个个忘了客人的本分,还想骑到主人头上来。”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陈湘如劝道:“你莫生气,还有我呢。”
陈湘如不紧不慢地道:“梅表妹,我随你一起去。”
二人来到客房,依旧听到一阵乱轰轰的声音。
刘奶娘大呼一声:“大小姐到!”
那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小厮推开了紧合的房门,一屋子的男人或坐、或站在周围,屋子中央跪着岳氏。
岳氏便是个伶俐的,遇到这群男人,似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出。
见陈湘如到了,唤了声“大小姐”,复又垂首。
陈湘如一一扫过众人,大房来了兄弟几人,又领了几个儿子;二房有二舅公领着他的子孙。
这绝不是来吃喜酒的,更像是来讨债的。
昔日老夫人嫁至陈家,何等风光,谁曾想到王家的子孙多了,再厚实的家财也经不得这几房、几十个子孙瓜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没有永世的富贵,就如没有不更替的江山。
陈湘如冷眸一扫,虽是个年轻女子,可只一眼,就让众人有些心虚低头,那不是一眼,根本就是拿着一柄刀剑,似要拿他们间某人开刀一步。
陈湘如紧走几步,一一逼高着众人:“是谁要在陈家大院闹事?祖母不在了,把这个家交到我手里。各位也知道,我的夫婿乃是沙场的战将,夫如此,有妻相近。”
意思则是说:她也有杀伐果决。
她看一人,那人就步步后退。
如此往复,最后她犀厉而冰冷的目光直视着王二舅公。
这个老者,先不惧,片刻之后假在她眸里捕捉到了杀气,唤了声:“外甥孙女……”
“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何况你们是我祖母的娘家人,你们行事端方,我自会以礼相待,他日离开只会备上一份厚礼,若是谁敢在这几日闹事。扫了我陈家大院的颜面,对不起,我唯有令小厮、护院将其乱棍逐出。”
恩威并济!
他们表现好了。她自少不得给些银子打发了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表现不好。她只有自己强硬的法子,将人赶出陈家大院。
他们背井离乡,就算曾经风光,到底是以前的事。
现在这是江宁府,还得人家说了算。
王二舅公道:“瞧外甥孙女说的。”
“就有劳二舅公约束子孙、晚辈,若是谁出了事,那份应得的东西就扣除给另一方,或者干脆就没了。”
她可不想与他们费唇舌。直切利益。
“二舅公找岳氏表婶的不是就不对了,我听我祖母说过,在我成亲之前,她可是给王家三房的人都写了信,二舅公健在人世,写的是你的名字,大房写的是大表叔的名讳,我就不明白了,三舅公收到了信,你们难道就没收到。三封信可是同一天寄出的。
三房的人情义,不远千里来吃喜酒,祖母见着嫡亲弟弟。自然欢喜。”
王二舅公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一屋子里子孙。
岳氏道:“我们三房的信是驿差送来的,那信自也是送到大房、二房的,你们不可能没收到。”
难不成是有人收到,见上面是请他们来吃喜酒的,没有禀报?
早前岳氏不晓,还以为只写了一封信来,此刻听陈湘如一说,才释怀了。王家有三房人,老夫人没道理不给自己的二哥写。倒先给三弟写了,现在才明白了。三房人都各写了一封信。
这也怪许多年不曾联系,许是他们两房都当是陈家破败了,如他们王家一样,想着又相隔千里之遥,路途遥远只不屑说,还得花钱、花银子,肯定就不愿意来了。
王二舅公厉声道:“是哪个不孝子孙收到的信,为甚不给我?害得我连唯一妹妹的面都没见上,说啊?”他凿点着自己这一脉的子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道:“是哪个混账瞒的我?”
大房的大表叔,此刻也带了大房到一边,询问信的事。
要是当日也来了,他们大房也跟三房人一样。
三房人丁虽少,就来了父子二人,又有岳氏带了女儿。
那时候,岳氏就想出门,心里想着要是这姑母家过得宽裕就设法留下来,要是不成,也算是出门长长见识,她活了一辈子,一直就住在青州,最远的地方就是三十里的仁和县城。
来了之后,一见陈家的情况,与他们王家真是天壤之别,就打定主意要留下来,不为她自个,就为王问梅求一段好姻缘。
王二舅公一一扫过,其间还真发现了一个面露惧色的,他一恼,抓了过来,厉声道:“是你?”
“不!祖父,不是我收的信,我……”
“不是你,你也定知道是谁收到的信,说,是谁收到的信?”
陈湘如瞧这客院,闹哄哄乱成了一团,对岳氏道:“表婶不如暂住到周宅里,你一个妇道人家,与他们住客院着实不妥。”
“谢大小姐。”
她不唤“如侄女”,倒恭敬地唤了“大小姐”,连忙领了婆子、丫头,收拾了她们母女的换洗衣衫,周宅的客房去了。
王家这边,两房人追查谁收到的信瞒了不报,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给问出来了,信确实同天收到的,大房的收信人是大表叔的孙儿,二房收信人是幼子,一看是请他们吃喜酒,就怕是穷亲戚,生怕花了银子,还得赶许久的路,当即就揣在兜里当作没收到。
王二舅公气得大骂了一场,直说是不肖子孙,害他没与嫡亲妹妹见到最后一面。
可骂归骂,事情已经这样了,没两日倒静下来了,想着吃了喜酒再回青州。
☆、第233章 防人
松柏苑里重新修饰了一番,窗帘、摆件都换了新的,就连家具也都是新的。
将陈相贵早前住的内宅设成了洞/房,供赵珍儿住,又将陈相富早前住的屋子改作了内室给供陈相贵住。
院子里又新配了得力的婆子、丫头和小厮,全是赵婆子、刘奶娘帮忙挑的。
陈湘如到松柏苑里查看了一番,道:“不错!”
周六夫人近来也住在周宅里,笑微微地道:“我可是照着兴国公府的洞\房布置的,侄媳妇说好,那就好了。”
她忙活这数日,就是想得到别人的赞赏。
陈湘如拉着周六夫人坐下,“这次多亏了六婶帮忙,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再好好谢你。”
周六夫人相较于周家其他几房人,给陈湘如的印象最好,周六夫人随和,容易相处,不像周三夫人、沈氏等人,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若有谢礼,周六夫人会很高兴,周六爷可不像周五爷那样有本事,有拳脚功夫、会打仗,也不像周二爷那样会读书。
“玉鸣临走时叮嘱过,让我一定帮衬着你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我应该帮忙的。”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听说赵家三舅老爷家的嫡长子赵敬还没订亲?”
赵敬好,外头再热闹,他在陈家的书房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其间出来过两次,一次是吊唁,一次是老夫人出殡,之后就再不迈出书房一步。
周六夫人又听许多人赞过赵敬,人长得一表人才、学问又好,听旁人夸起来貌似比当年的周二爷还更胜一筹。
既比周二爷还学识好,定是个有大前途的。
“六婶可与我三舅提过?”
这几日家里的客人多。着实住不下,陈湘如就把赵家来的客安顿到周宅客房去了,两家原是连在一片的宅子。倒也方便。赵三舅原是来奔丧的,见着陈家忙。没个男子应付,带着赵家的人迎送客人等,因言谈得体,倒给陈湘如帮了大忙,赵三舅很是用心,比办自家大事还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