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的脸色煞白。
马夫人更没想到陈家会把借契当成了陈湘娟的嫁妆。
今儿过来,原就想给马庆和陈湘娟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陈湘娟却先给了他们一个难看。
这会子,昨晚宿醉的客人都醒了,听到会客厅的吵嚷声,陆续出屋一探究竟。
新娘、新郎还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喜服。
陈湘娟那身嫁衣华贵非常,她人原本就长得俊俏美丽。此刻给人一种惊艳无双之感,再加上她那得意的神色,越发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当她嫁离陈家。她便告诉自己,这一生都要活得恣意快活。
再不受缚于人,再不委屈吞声。
她只为自己而活。
马庭愤然道:“你胡言乱语。”
“这借契可不是假的。当年马世伯借了数笔银钱之后,我父亲才让他写下借契,可得几万两银子。我姐姐原本想给我置备得更体面些,结果。你们马家欠了我们陈家几万两银子,而我们陈家近来办了几桩大事。着实是捉襟见肘,只得把马世伯写的借契给我陪嫁。
马世伯,你不会连晚辈新妇的陪嫁银子都要用吧?那马家家大业大,不会做出这等让人凿脊梁骨的事?
我和马庆的家业小,我正想使些银钱给马庆打点出一个前程来,到时候他许能谋个好差事。”
马庆见醉客们在瞧热闹,原本很气,可最后这句话着实太受用了,陈湘娟虽然性子烈些,可她要为他打点上下,要为他谋个更好的差事呢,光这一句,他就觉得自己得站在陈湘娟这边。
大姨娘说得对,马家人就是想利用他,想贪了陈湘娟的嫁妆去。
马夫人一脸不信,歪头问道:“我家老爷哪有借陈家银子?”
“当然借了。”
“没借过,若他借过,我怎会没有印象。”
陈湘娟见她不信,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却是几张银票,最上头的一张依然是一张借契。
马夫人不待细想,曾她不备,一把抓了过来,动作之快,竟令陈湘如防不胜防。
“你……”
不等陈湘娟说完,那借契就化成了碎片。
都道她是个不好惹的,没想马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撕碎了借契。
陈湘娟险些没气爆,却转而冷哼一声,“撕吧,这是两年多年,马庆借一万两给马家借使用银子一万两时写的借契。这一笔银子,我就当是施舍了乞丐,打发了叫花子。”
反正到了如今,早已撕破了脸面。
如若马家肯替他们置备婚事,她还给他们好脸色,可他们不给她好脸色,也休怪她无情。
陈湘娟笑着:“我手里还有借契,只是没想到马家早就是个空壳子,要靠与人借钱度日。”
嘲弄的,甚至半分不屑给他们马家留半分颜面。
旁人不知道马家的情况,可从马家借了陈家越来越多的银钱还久久不还来看,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早前马大人、马夫人想着娶陈湘娟进门,许能逼她交出嫁妆、银钱,这样一来,又可以让马家过两年好日子。
只不曾想到。陈家疏通关节,给马庆在江宁府谋了差使不说,就连陈湘娟也不愿嫁到苏州马府。这一下直接惹恼了马大人和马夫人,这才放话说不给他们置办婚事。
早前陈湘娟听陈湘如的劝,当他们是说气话。
可马家还真能做得出来,当真不管了。
这会子他们已经成亲了,才突然寻上门来,说是中途船坏了,耽搁了、来晚了……
这种鬼话。陈湘娟才不信。
“马世伯,当你们不替我们操办婚事、当你们放出话来不会给我们花一文钱、当我陈湘娟拿自己的陪嫁宅院为家、当我拿自己的一千两积蓄替自己置备聘礼……
你们扪心自问。可配做我的长辈?可配做马庆的父母?
养儿,却不能替儿娶妻?你们又何必生养他?
养儿,却因他是庶出而轻看他、侮辱他,你们就不该抱着希望让他养老?”
陈湘娟言辞犀厉。口齿伶俐,噼噼啪啪地说着,字字、句句都指责马大人、马夫人不配为人父母,更没有善待他们,所以她也不会善待他们。
马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她只当是陈家的女儿贤惠得体,没想这陈湘娟竟如此犀厉难驯。
“马庆在江宁织造府任上时,他从我们陈家给你们借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可得办多少事?又能置多少田庄、铺子?
后来,马庆自己在外收购生丝卖给织造府,也从中赚了些零使银子。他回苏州时,是马大夫逼着他交了五千两银子出来。”
马大人气得不轻,擅抖着手问马庆:“庆儿,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妻子么?她……她真是忤逆不孝。”
陈湘娟冷声道:“这马宅是我的陪嫁宅子,是我的地方,我不欢迎你们。几位请便?如果想要我认你们。那也成啊,先还我二万两银子。这不是给我的,而是还我的,我便相信你们的到来不是为了想从我这儿打秋风、得好处……”
这个女子,不可谓不张狂。
美则美矣,只是这泼辣、刁钻的性子,怕是世间没几个人能承受了。
她当着宾客的面,不加掩饰地道破马大人夫妇没花一纹钱给他们置备婚事,甚至还借了陈家数万两银子。
若那借契是假的,马夫人不会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掉。
可见那借契指定是真的,只有是真的,马夫人才会急着毁掉。
马庆面对马大人的指责,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却见大姨娘冲他挥手示意要他开溜。
他定定心神,一转身就溜开了。
大姨娘将他唤到一边,“新奶奶的话糙理不糙,但句句属实。他们这个时候来,就是想从你这儿拿银子,想得好处。我的大爷,老爷、夫人就是个薄情的,夫人只疼她生的,老爷又是个不管家事的,你可不能和新奶奶闹。”
对于马府的事,大姨娘比马庆更清楚。
她还在苏州时,听得最多的就是马夫人的叹息,说什么银子都亏空了。
马家赚钱的本事不大,可花钱却如流水一般,马府名下只得几个夫人、奶奶的陪嫁庄子,这店铺虽有几家,也被迫转卖成银子使,各房的人也斗得头破血流,这都是银子闹的。
马大人的弟弟早前还和他们一起住,一看着马夫人逼着妇人们拿银子交到公中,就吓得一个个都去了自己宅邸住,甚至还有庶出弟弟宁可住乡下也不与他们合住。
可亏空,到底是落下了,马大人早前计划是娶陈家大院为儿媳,想着她的陪嫁多,到时候就能填补上,哪里晓得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虽娶了一个陈家小姐,可这陈湘娟却是刁钻、泼辣的,半分也不肯吃亏。
大姨娘想法很简单,他就马庆一个儿子,往后得跟马庆,他们的日子过好了,她的日子就好了。
她在马府虽是大姨娘,可马夫人就没给她个好脸色,从年轻那会儿到现在,就像是马夫人使唤的丫头、奴婢。
☆、第236章 极/品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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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马庆给马府给的那些银钱,她就觉得心痛,可马庆要与陈湘娟成亲,马家居然放手不管了,原因还是没有按照他们计划的走。
但无论如何,马庆也马家人,马夫人和马大人就不该不管。
他们不管,就寒了大姨娘的心,也让她心生怨恨,想着马庆给了那么钱,他们连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备聘礼都不乐意,让他们颜面尽失。
马夫人,原想套套近乎,好歹让陈湘娟拿点东西出来,只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她冷笑两声:“来人,把大姨娘带回苏州!”
马庆在外头一惊,拉住了大姨娘。
大姨娘也是一脸惊恐。
想拿捏她,既然撕破了脸面,马夫人也不必给他们面子,这可是当着五六个宾客在闹啊。
马夫人起身,弹了弹锦袍上的皱褶,“大姨娘虽说老了,还能买几两银子,陈二小姐没说错,我们家日子不好过,为了过日子卖掉姨娘、丫头是常有的事。”
同来的婆子出了会客厅,便往大姨娘奔去,伸手就要抓大姨娘。
马庆张开双臂,将大姨娘护在身后,大声道:“走开,不许碰我姨娘!走开!”
马夫人扬了扬头,“大爷,你忘了,大姨娘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握着。二十多年前,是我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她。”
马庆推开了左边的婆子,又来推右边的小厮。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姨娘。
陈湘娟微皱着眉头。
马庆大声道:“娘子!你说过,要我们和姨娘一起过活的,你说句话啊!娘子……”
她是他的娘子!
虽然马庆不争气,可她到底喜欢过他,是他的男人。
她总不能不管他的央求。
陈湘娟厉声道:“好,我给你十五两银子,你把大姨娘的卖身契给我?”
马夫人仰头大笑。现出几分癫狂之态。
马大人与马庭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两人的脸色很难看。
马大人没说过不管马庆婚事聘礼的事。可陈湘娟说得理直气壮,可见这话是马夫人说的。
马庭则是一脸怪异,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自己的母亲,而这陈湘娟也是个厉害的。不行礼、不敬茶,还敢与他们闹,把他们家的事都给抖出来,半分没想过给马家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