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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阁是怀远最大味道最好的饭馆,严琬竹知道他要来,提前好几天都订好了雅间。那车夫没急着赶车,马蹄慢悠悠地踱着步。严琬竹调了个头,隔着那一小方窗帘,有一没一句地跟他说着话,眼角透过那偶尔被风吹起的帘幕缝隙,瞥见他的衣角,哪怕是落在胸前的一根头发丝儿,她也觉得高兴,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曾褪过。
只不过,等到了食味阁门口,楚清琼从车上被书南扶下来时,她开始有点笑不出来了。他的打扮变了很多,一身干净的浅黄色小袄,脸上只画了一层薄妆,比起往常她见到他时任何一次都要素丽。然而这一些严琬竹统统都没关注,视线直直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惊讶地瞪大眼,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成亲了?”
楚清琼笑着点点头。“婚期定得急,严少今年不是要备考,我也没好意思让你大老远地跑到古朔来。”她表情明显有异,楚清琼却装作不知,朝着食味阁里头瞧了一眼,“怎的,不是说要接风洗尘吗?不进去?”
严琬竹勉强扯了扯嘴角,才带路往前走。只不过,一直到店里小二上菜都沉默不言。她不过是三个多月没见他,不过是去了京城一次,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他竟然嫁人了?!
一桌菜上齐了,楚清琼见她只是盯着那满桌的菜色也不动筷,想了想,给书南使了个眼色。书南上前一步替他布菜时便特地拿木筷加了力道敲了一下碗沿。
咚的一声,严琬竹这才有些回过神,楚清琼见状,开口道:“严少上次不是说要去京里备考吗?怎的回来了?”
严琬竹苦笑了下。“大姐说我这文章拿出去该是要丢严家的脸了,让我再等上一等。”
“哦,大少看来是极严厉的。”楚清琼低着头夹着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又问了一句,“说起来,大少今年该是正好期满,官职可定下了?”
“大姐她回家来了,估计是定下了,不过我们都还不知道。”她们严家跟三王爷千丝万缕,大姐连京城都没有去,就直接回家来了,调任令只怕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她问过,大姐也没回答。严家那么点事情,严琬竹想着楚清琼心里早就清楚,倒也直言不讳。
楚清琼抬了抬眉,没再说话。严琬竹却直直盯着他安静优雅,一脸坦然的模样,眼中情绪纠结。过了好半响,才低着声问:“楚公子为何突然要嫁人?莫不是有人……”她想问他是不是家中长辈压力太大。他经年未成亲,虽然对她并不亲近却也从未拒绝,她一直以为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只不过,他身后有楚家注定要人入赘,而她身后是严家,注定是要娶一个世家公子,终究是走不到一起。可他一日不成亲,她便也一直拖着,心里总幻想着也许哪一日她们终究还有机会。
只可惜,楚清琼却笑着回了一句,“我与妻主本就是定过亲的。只是她家中长辈辞世,守孝多年。”
“是,是这样。”严琬竹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念着妻主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几乎是下意识地勾了勾,眼中似有柔光。她一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涩的苦的酸的辣的,辨不出来。而且,他如今既然还能外出,只怕那女人该是入赘的吧,就单凭这一点,她就肯定做不到。“她待你可还好?”
楚清琼放下筷子,笑意淡了一些。“严少问这话可是有些不合规矩了吧.”
换一句话说,那人待他好不好外人都不容置疑。严琬竹脸色僵了僵。
气氛有些尴尬,楚清琼无意再待下去了,他本来也只是想要问问严琬峋的事,古朔知府他猜到要换,却还不能确定具体人选。楚家虽与官场多有交集,可也仅限于盐运司和地方知府,在家中无人入仕的情况下,再上头的情况想要知道却是有些难了。
他正想告辞,雅间里头却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楚清琼下意识地和书南对视了一眼。严琬竹发了话,外头的人才推门而进。便见那方才给她们点菜的小二身后跟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却是她们楚家别院的管家。
那管家朝他行了一礼:“家主,府里来信了。”
楚清琼愣了一下,书南接了过来递给他。他低头拆开那无字的信封,抖开信纸,才不过瞧了开头的四个字脸就红了起来——夫君亲启。
那字迹他最是熟悉不过,更何况还是夫君二字。视线迫不及待地往下移,却发现中间不过一竖十四个字,偏偏一眼扫过让他立刻双颊烫热,心里头又是埋怨又是止不住地泛起甜蜜来。
什么思君念君不见君,寒床冷被夜寂寥的。这信他刚到就能收到,说明她写的时候他根本没走多久嘛,这人竟然就,就给他写酸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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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榕上楚家三天后,楚家那所谓的前朝古物却根本没有在众人面前亮相,很快就被人买走了。黎榕痴迷古物,本来都备好了钱,早就势在必得,谁想到她连眼也没有瞧上,那一对三彩釉却被人直接买了去。她心有不甘,特地寻人去查,心里还侥幸地想着若是比不上她们黎家,她硬抢也得拿回来。谁想到最后查到的却是入了京城陆家的玲珑阁,买价千金。
怪不得当初那姓唐的说什么花落谁家还不好说呢,这么看来,说不定私底下两家早就说好了的。黎榕忿忿不平,难受得很,失落了好些日子,这日晚上恍然间想起那传言间好像说的是一批古物,连饭也没有吃急匆匆就往楚家去。
唐欢正在烟雨院陪阮氏用膳,楚清琼不在,她便想着替他尽尽孝,谁想到孙管家却说黎家那位二少大晚上过来了。阮氏自然是不好留她,更何况她做为儿媳能想到这个份儿,阮氏心中已是安慰。
黎榕来,话里话外都绕着那批瓷器,直问她还有没有了,若是有就一定给她留上一只,哪怕就是一小片也好。唐欢仍旧没给她个准话,打发人走后,却一人独自坐在大堂里,久久未曾离开。
屋门大敞,寒风拂过,烛光明晃晃地映着她地上那微微晃动的长影,就像她现在烦乱不安的思绪一般。
自从上一次之后她便留了个心眼,从学堂回来便会去酒楼坐上一坐。陆家玲珑阁的事情她自是听说了,别人猜不出真假,她却是一听就明了了。其一,千遥姐她不喜这些玩物;其二,陆家就算真要,东西又在楚家,她不可能提前连一点消息都不知。
十天之内,黎榕两次上门。她越发觉得这次的事只怕是楚清琼早就设计好的,也许当初他选择瓷器这个行当就并非偶然。而黎榕更像是蝶入蛛网,毫不知情间就被套住了手脚。他算计黎榕入局,可两家合作这么多年,该是没什么不睦,他为什么要选黎榕?又想要黎家什么?
问题一个个地抛来,她却一个也解不开,越想越觉得猜不透。
☆、有缘无分无奈何
严家大宅是怀远北面那一片故宅里头的一座。严家在怀远虽然名声正盛,严府却完全不如它的名声一般华美富贵,反而那年代久远的一砖一瓦处处都透着古朴沧桑。严家这座宅子还是当年萧太/祖萧凤绕在位时赐下的,严家的老祖宗一直都拿它当宝,每年外墙都得修葺一遍,要求就是不能显得新,还就是得看起来旧但不是破旧。
严家当年在官场混得也算是如鱼得水,只不过长房这边最近两代却稍显后劲不足,上一代的嫡长女科考参加是参加了,只是名次一直不高,严家又极要面子,不肯就此安排个小小的官位,只可惜年年下水,年年失利。到了这一辈才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严琬峋这么一个状元,家中对她是向来重视。
这一日阳光正好,严府中央那一处三面环水的六角凉亭里,严琬峋一身清淡的蓝袍,悠悠然斜靠着梁柱端着杯茶望着严府这一片碧蓝池水,嘴角惬意地勾着。她身后的那张石桌上,对着长廊的那一边还放着一只青瓷杯盏,杯盖打开,水面仍然留有余温,显然方才那来客恐怕是刚走不久。
她正垂眼抿了抿杯沿,耳畔就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严琬峋往回瞥了瞥,便见严琬竹狐疑地走过来,视线还时不时地往身后瞟。两人都是一身蓝,差不了几岁,气质却完全相反。严琬峋眉眼清淡,整个人带着一种蕴藏极深的沉稳,一眼望过去就让人觉得深藏不露。而严琬竹则明显朝气不少,年轻气盛,难免就有些毛躁轻浮。
“大姐,我刚才碰到阮大人了,她来找你的?”严琬竹刚进了亭子就忙不迭地问。阮棠秋是镇江盐运司的运判,怀远和庆州还有远一些的沐州等地要运盐走的都是镇江这条水道。最近却是因为一年一次换盐引的事情来了怀远。两家几乎没什么来往,阮棠秋若是去寻怀远城的知府她还能理解,可她大姐才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来找她做什么?
严琬峋哼了一声,唇边笑意却带着几分讽刺。“她打得好主意,想把她家的庶子塞给我做侍呢。”阮棠秋话里话外都已然知道她便是古朔下一任知府了。她明明跟谁都没提过,就是她家妹子都不知道。这么想来,只怕是上面那位故意在江南这边透露了消息。阮棠秋一来该是看在三王爷的面上有意与她结亲;二来却是为那名册的事情担忧不已吧。日后,若是楚家出事,古朔的府衙就是直接审讯的地方,若是能安插个人在她身边,探听些事儿,自然是好。只是不知这是阮棠秋的主意,还是她背后之人的主意,倒是一石二鸟,想得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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