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从怀中捧出一物,金光灿灿的。
邬八月一看,顿时又是一惊:“金牌?!”
“老太太问老太爷要的,让老奴妥善保管起来。老太太曾说,若是她故去了,让老奴将金牌交给四姑娘。”
陈嬷嬷将金牌塞到邬八月怀里,道:“还有三,老奴也是等着确定了。便和四姑娘通个气,免得老奴去了,您再使人去。”
“嬷嬷?!”
“四姑娘,老奴走啦……您多保重。老奴……去陪老太太了。”
陈嬷嬷轻轻一笑,转身极快地奔到门边,拉开屋门,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回廊之上。
邬八月大惊,高呼道:“嬷嬷!”
“姑娘?!”
朝霞和暮霭冲了进来。
“陈嬷嬷呢?!”邬八月焦急地喊道:“快!快去将陈嬷嬷带回来!”
“陈嬷嬷?”
朝霞一愣,邬八月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是!”
朝霞忙应了一声,暮霭却出言道:“可是姑娘。已经瞧不见陈嬷嬷的人影儿了啊!”
邬八月脑筋极快地一转:“往老太爷的书房那边儿找!快!”
朝霞和暮霭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邬八月那么着急,也只能答应着去。
邬八月还算清醒。在朝霞和暮霭出门之前唤住她们,叮嘱道:“不要让旁人知道,你们自己去找。找到陈嬷嬷就她带回来,听明白了吗?”
朝霞和暮霭答应着去了。
邬八月在琼树阁中焦急地等待着。
琼树阁距离邬国梁的书房虽也有一段距离,但要找个人也并不困难。可现在已是夜色,而且因段氏故去,西府里已经不同往日的布置,朝霞和暮霭能不能找到陈嬷嬷并带她回来,着实是个未知之数。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朝霞和暮霭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两人蓬头垢面,暮霭更是满脸惊骇。
邬八月上前盯着她们。
“姑、姑娘……”朝霞竭力稳住情绪。道:“奴婢二人到老太爷书房附近的时候,陈嬷嬷似乎已经、已经进去了。有、有烟味儿传来,陈嬷嬷她……她将自己*于老太爷的书房里……”
邬八月站立不稳,朝霞忙伸手将她扶住。
她定了定神,拨开朝霞的手,提裙上了阁楼二层。
登高望远,有透亮火光的地方霎时映入她的眼中。
似乎依稀还能听见下人们在远处高喊:“走水啦!”
“姑娘……”
朝霞和暮霭跟了上来,又惊又怕又忧虑地看着她。
邬八月望着那属于邬国梁书房方向的地方,咬着下唇,默默淌泪。
“姑娘,陈嬷嬷她……她是一心求死,想跟着老太太去……”
朝霞劝了一句,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陈嬷嬷要在老太爷书房里结束生命的理由。
暮霭忍不住,对邬八月出口相问。
邬八月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个贴身丫鬟。
她沉声说道:“记住了,今晚我让你们去追陈嬷嬷的事情,你们要闭紧了嘴,谁都不可以说。”
暮霭顿时紧闭了唇,朝霞轻轻点了点头。
“不要再生疑问。”邬八月轻声道:“知道的少,是一种福气。”
朝霞和暮霭都低了头。
邬八月缓缓下了阁楼,回到卧房,躺到了床上。
怀里揣着的沉甸甸的金牌似乎还有从陈嬷嬷处传达来的体温。
而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脸上的泪痕似乎还未干。
半睡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在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
邬八月缓缓睁眼,高辰复坐在床边,眼睛璨如星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去
“爷,你回来了。”
邬八月要坐起身,高辰复伸手扶住她双肩,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眼下划过。
“睡梦里也在哭?”
高辰复语气中含着叹息,邬八月坐了起来,他将她揽到了怀里。
“爷,祖母去了……”
邬八月哽咽了一声,再说不下去。
高辰复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我知道。”
顿了顿,高辰复道:“哭过了,你还要好好的。老太太她不会希望看到你一直伤心落泪的模样。”
邬八月用鼻音应了一声,吸了吸气,抬起头来。
“祖父回来了吗?”邬八月低声问道。
高辰复摇头:“还没,我回来的时候,听府门口的门房说,邬老还未归家。”
“都夜深了,祖父还在皇宫?”
“不可能在宫里,宫里早就下钥了。”高辰道:“应当是去酒楼中和人谈事了吧。”
邬八月微微咬了下唇。
“爷。”她轻声道:“等祖父回来,我想……和他聊几句。”
高辰复立刻道:“不妥。”
“若是寻常时候,我也不会自找麻烦,去寻祖父说话。可祖母她……”邬八月微微咬牙:“祖母她,她知道祖父的……那件事!”
高辰复一惊:“总不可能是你告诉她老人家的?”
“不是我告诉祖母的。”邬八月摇头:“是祖母偶然间发现的。世事难料,祖父藏了一辈子的秘密,祖母却……在人生最后的时间发现了。”
邬八月仰头看向高辰复:“祖母说,初见祖父,便是在重阳……”
重阳……
“今日,也是重阳。”
高辰复轻声一叹。静默不语。
良久,他才搂着邬八月道:“可你见了邬老,又要和他说什么呢?这秘密如此之大。能不提及,便永远不要提及。”
“我只是想问问。这么多年的夫妻,祖父可曾对祖母有一丝情意,又是否因为他这般不计后果的背叛,对祖母有半点愧疚。”
邬八月捏了捏拳:“祖母这一辈子,没有丝毫对不起祖父。”
“我知道。”
高辰复心中清楚,邬八月是为段氏这一生而不值。可段氏已去,邬八月纠结于这个问题,就高辰复来说。并无多大意义。
他更担心,邬八月和邬老说上话后会激动愤怒到难以自持,到时再生出别的事端,可就不好了。
更何况,通过这段时间的明察暗访,高辰复终于确定了淳于氏早在高彤丝偷偷入宫之前就已知邬八月有孕的事情。
安胎药中下药的事,总算有了进展。
此事总要和邬八月说一声,但显然现在不是好时机。
段氏新丧,高辰复是孙女婿,自然不用守孝。京畿大营之中告假也最多只能三天,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守着邬八月。
“别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办好老太太的丧事。你和邬老要是吵了起来,岂非是给岳父岳母添乱?”
高辰复道:“听我的话,别和邬老见面。”
邬八月不语。
高辰复心里暗叹,知道自己的妻子心中并不乐意。
他暗中决定,要让人看着邬八月,不许她胡来。
☆★☆★☆★
夜色已深。
收到西府噩耗的郝老太君已经赶到了西府。
彼时段氏已经换上了寿衣,神态安详地躺在了棺中。
定珠堂里点起了白蜡烛,整个堂中一片缟素。
灵堂桌案之上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黑白色让人在这秋老虎的季节有些脊背发凉。
郝老太君扶着二丫的手。行至定珠堂前,忽然顿住了脚步。
换上了孝衣的贺氏、裴氏、顾氏三人上前迎郝老太君。
“老二媳妇儿……真没了?”
郝老太君怔怔地望着底部对着她的黑漆棺材。有些飘忽地问了一句。
贺氏等人顿时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一向感性的二丫也哭了起来。
“西府老太太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郝老太君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进去,一直走到段氏的棺材旁边,伸手抚上了棺椁。
没到出殡下葬的时候,还未封棺。邬居正在段氏口中放了可令失神三天不腐不烂的定颜珠,段氏的面容看上去依旧慈祥和蔼,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
郝老太君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回头开口厉声问道:“老二人呢!”
贺氏顿时上前答道:“回老太君的话,已经派人去请父亲回来了。”
郝老太君大怒:“这个逆子!他老妻身子骨越发不行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缘何他到这般夜晚还不归家!”
贺氏等人皆不敢出声。
郝老太君回头又看了段氏一眼,似乎是不忍心扰了段氏的安宁,她握了握拳,扶着二丫的手坐到了一边。
此后不久,前去安排段氏身后之事的邬居正、邬居明、邬居宽三兄弟身着一身孝服,腰缠孝带,头上披麻,回了定珠堂。
见郝老太君在此,三兄弟带着自己的妻儿、未出嫁的女儿,给郝老太君磕了头。
然后段氏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以及未出嫁的孙女,全都跪在了段氏的棺前。
郝老太君不动如山,一直坐在那儿,等着邬国梁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东府的三太太李氏携儿子邬良柯与儿媳小金氏,赶了过来。
他们也是东府除了郝老太君外,唯一来了西府吊唁的人。
西府贺氏等人堆李氏并无恶感,见她还特意赶了过来,也十分欣慰。
李氏陪了一会儿,瞧见西府这样凄然的景象,难免触景伤情,想到自己的丈夫过世时的场景。心里更觉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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