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天他莫名突然的出现,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青桐听见动静,挑灯走了进来:“姑娘睡不着?”
谢朝华索性披了衣服起来,外面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只闻呜呜北风声。
她将窗户开了条缝隙望出去,大街上冷冷清清,那些难民则抱坐在一起互相取暖。
青桐手持灯座正跟上去,“姑娘……”
突然谢朝华关上窗户,转身立刻便吹熄了她手里的灯烛,青桐下了一跳,“怎么了姑娘?”接着外面昏暗的月光,她只能依稀分辨出谢朝华对她摇了摇手,过了会儿,只见谢朝华靠在窗棱上往外打量。
青桐本就是十分机灵,猛然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却压低了声音问:“外面有可疑的人?”
谢朝华点头:“没错。朝廷一直有规矩,像蓟州这样边境城镇,夜里是一贯实行宵禁的。而眼下流民太多,州府无法安置,这样夜宿街上实为特殊情况。可却有人趁此机会深夜行动。”
青桐沉吟了一会儿。“姑娘,这不太寻常啊。”
是啊。连青桐都能觉得不对劲,眼下局势可谓风云莫测。哪怕一点点动静都有可能影响大局,何况蓟州又地处边境,若真有什么,远水可就不了近火啊……
想到这,谢朝华心里一慌,再也坐不住了,吩咐道:“青桐,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去。”
青桐听谢朝华这么说。也紧张起来,道:“既然这里不安全,不如连夜就走,姑娘反正握有使团节制各州府的令牌。”
谢朝华在屋里踱步:“不行,若蓟州真有什么变故,我的身份怕反而会招来麻烦。你先将东西收拾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那大人的药怎么办?”青桐突然想起来。
谢朝华皱眉叹了口气,“的确,那张德芳还说要等三日。这样。明天一早我先去张大夫那里,让他帮忙赶制一份,若是不行……”她犹豫了一下,权衡利弊下。“总之明日我们一定要离开这蓟州城。”
这夜感觉格外的漫长,谢朝华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
朦胧中梦见眼前血光一片。韩琅文明明就站在眼前,她心里焦急。可怎么大声喊他,韩琅文都置若罔。露出一脸的迷茫。突然一旁一把利剑陡然而出,直直地朝韩琅文飞去,谢朝华嘶声大喊,整个人却突然往下陷,掉进了深渊。
“姑娘!”
谢朝华猛地睁开眼睛。
青桐满脸担忧,焦急地说:“姑娘可是醒了,您刚才魇住了。”
谢朝华松了口气,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冬日天亮的晚,此时外面还漆黑黑一片,谢朝华完全没了睡意,便索性爬起来。
天刚刚泛白,谢朝华就急匆匆从客栈出发。
此时路上的行人还十分稀少,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穿过难民聚集的街道,拐进巷子,停在了济草堂的门前。
车上跳下一个十四、五岁,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只见她转身撩起车帘,一个妇人罩着件斗篷,低着头,几乎看不清楚脸,从车里走了下来。
主仆二人都穿得朴素,可与草堂前那些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难民相比,却依然显得娇贵无比。
小仆迎了出来,将二人往里请。那妇人一直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
“贵人来的好早啊。我家先生才刚刚起床,正在梳洗,劳烦贵人稍等片刻。”小童恭敬地说道。
谢朝华笑笑,“无妨,原是我冒昧,来的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一阵爽朗地笑声从里屋传来,接着张德芳人随声至,他衣服穿得倒也整齐,可是头发却没有束,就任由它那么披散着,风一吹,轻轻飞扬,加上他那妖魅的湖绿色眸子,整个人显得极其妖魅狂放,完全没有济世仁怀的医者该有的稳重之态。
“打扰张先生了,谢朝华今日冒昧前来,是想问问这药准备得如何了?”
“怎么?不是说好三日之后吗?”张德芳问,一挑眉,“谢小姐等不及了?在蓟州这小地方住着不习惯?”
谢朝华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突然有点要事,需要赶回去,先生看看能否赶制一下?”
“这药可急不得,德芳上次就说需要时间调制。”张德芳一步不让。
谢朝华皱眉,面露为难之色,她转头轻声对青桐道:“你去跟马夫说一声,我们即可便回去。”吩咐完,她对张德芳说:“那我两日后再上门取药。”
张德芳盯着她,带着一抹探究,“小姐果真这么急,今日一定要赶回去?”
谢朝华点点头,“不错。”
“这样两边赶来赶去,德芳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姐能否多等些时辰,德芳尽力而为。”张德芳终于松了口。
谢朝华一向平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请问先生需要等多久?”
张德芳思索了一下,沉吟道:“大概五个时辰左右。”
那便是要等到傍晚了。
张德芳见谢朝华脸露犹豫之色,只是笑笑,随意道:“小姐既然愿意在路上来回浪费时间,再多等几个时辰岂不反而省事?德芳这里有好茶,不如进屋品茶坐坐?”
“多谢先生美意,只是先生事务繁多,我不方便打搅,还是到时候再来取吧。”谢朝华客气道。
张德芳笑笑,也不勉强她,客气地将她送出门上了车。
走过院子的时候,谢朝华突然朝旁边看了一眼,顿了一下。
张德芳随即望过去,那边墙角上只有几根枯草随风摆动。
车驶出巷子,青桐便觉察谢朝华脸色极其难看,担心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昨夜里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谢朝华手微微有些发抖,她适才故意在张德芳面前这么说,为得就是试探。
若是心中没鬼,照张德芳之前的行事作风,定不会管她究竟何时离去,可现在却反而过来迁就她的时间,那反而问题严重了。
而刚刚在她离开济草堂的时候,却见到一种鸟。
那种鸟她太过熟悉,是用来传信的鸟。
一般信鸽太过普通,也十分显眼。这种鸟却十分罕见,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可以用来传信之用,而且此鸟极难饲养,普通人家根本不会去养。
而这鸟却出现在济草堂,说明了什么呢?
青桐见谢朝华久久不语,越发担心了,伸手握住她的,“姑娘,怎么了?”
谢朝华字字沉重,“回去立刻带上东西出城。”
青桐大惊,“那不等药了?”
谢朝华不语,心中冷笑,这药也许根本就是个诱饵。
“姑娘,若是真着急要走,要不您先走,奴婢留下来等着取药吧。”
谢朝华暗叹,若是他们的目的真是自己的话,青桐留下来又管什么用,想必张德芳也不会给她药的,还平白搭上一个忠心的丫鬟,摇了摇头,安慰道:“你还是跟我走,药我会安排人去取的。”
福来客栈的钱掌柜一手支着脸,打着呵欠,一手指挥者伙计擦桌子。
这年头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满城的难民把原本一个客商往来的蓟州弄得乌烟瘴气,难民一多治安就差,弄得做生意的都不从蓟州过,他们客栈的生意一日比一日清淡。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要关门大吉了。
大堂里没有客人,伙计也懒洋洋的,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瞅着大街。
忽然一辆马车急冲冲驶过来,停在大门口。钱掌柜眼睛一亮,这可是连日来碰见难得的金主,他急忙从柜台后走出来,笑脸迎了上去。
“夫人,您回来了?用了早饭了吗?我叫人给您送上去。”
青桐替谢朝华说道:“钱老板,不用了,我们这就退房。”
钱掌柜一惊:“可是小的们伺候得不周到?”
谢朝华自顾回了房,青桐拦住道:“我家夫人有急事。你赶紧给我们换一匹脚力好的马。”说着,将一大锭银子塞进了掌柜手里。
钱掌柜刚才还发青的脸顿时又笑开了花,,连声道好,赶紧招呼着伙计去换马。再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虽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夫人,这出手,真是大方,都抵他好几日的进帐了。
所谓有钱好办事,一会儿工夫,马就套上备好了。
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出来,回房一会儿工夫,便已收拾妥当,谢朝华带着青桐坐上马车,一路往城门飞驰而去。
就在福来客栈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座酒楼,此刻还未开门迎客,只是若从二楼开着的窗户看去,里面隐约人影绰绰,注视着那飞奔而去的马车,有人开口道:“主上说的不错,这谢朝华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第二十一章 绝望
那望着远去马车的双眸,竟然闪烁着妖冶的湖绿色,如深潭碧波般难窥深浅。只是脸上表情阴冷,与他那瑰丽容颜极不相称,让人心生冷意,望之却步。
张德芳隐身在窗后,他想不透,谢朝华究竟是从哪里看出的破绽。
“聪明?如今还不照样成了瓮中之鳖。”张德芳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妆容精致,容貌美艳不可方物,一颦一笑带着一种蚀骨的媚态,与身旁冷脸的张德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