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睿这时候放下了手中笔,朝谢朝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令她有些发怵,她说错了什么了?还是这封信果真是摆错了不该让自己看见?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前世与肖睿的相处模式一直就是这样猜来猜去。从不明言,今生看来是要继续了……
正在谢朝华被盯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福姐儿行色匆匆地来禀,“王爷。刚刚送来急件……”
“信呢?”肖睿打断她,话语间难得多了一些急切。
谢朝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吃惊,每天的信件都是晚上靠岸后才送上来的,如今舟行河上,竟有信送来,定是紧急异常了,难道是京都有变?
“蒋先生已在外面候着。”
“进来。”肖睿的声音淡淡地,可谢朝华却知道他是动怒了。他一贯不喜繁文缛节。尤其眼下这事情定是紧急,还要层层通报,定是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肖睿不再说话,而福姐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跟在肖睿身边,当然也感觉出他的不快,连忙快步走到外面。
一条青灰色的熟悉身影在书房门前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如常,倒也听不出喜忧来。
蒋和方进了舱里,没有马上开口。谢朝华犹豫着自己到底是留还是告辞出去。不由瞟向肖睿,却见肖睿根本不理会她,只冲着蒋和方说了句,“什么事?”
“皇上昨日夜里驾崩了。”
什么?!谢朝华听了有些诧异。只因这离记忆中的日子竟是早了许多。
之前看贾氏的动作,显然对肖睿有所防备,可眼下他人还未入京。皇上的驾崩的消息却放了出来,难道……
她不禁看了看神色坦然的蒋和方。他难道早就意料到了?
肖睿伸手接过了蒋和方递上的信看了起来,神色平淡。目光落在信尾的时候却敛眉凝神,眉宇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气。
“哼,”肖睿将信一扔,”贾家打得好主意啊!”
怎么了?谢朝华有些疑惑,看了看蒋和方。
“匈奴此番入冬远途跋涉来犯原是兵家大忌,不过这样情况下,即便其他王爷对太子登基有微词也只能暂且放一旁了。”
哦,原来如此。虽然没传位诏书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不过放在太平时候,各地这么多封疆王爷,谢朝华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能“找”出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来。可眼下国家危机时刻,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海不顾大局,未免就落人口实了。
不过,这匈奴来犯的时机可真是太巧了些啊。之前皇上,如今要改称先皇了,一直首要北上讨伐匈奴,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怎么突然之间就动了起来呢?还挑了个不利于他们作战的冬季?难道说……
“好,很好,好得很啊!”肖睿脸色十分难看,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他们贾家就想着这皇位,也不动动脑子,引狼入室,有了皇位没有了这天下,又有个屁用!”
谢朝华惊得瞪大眼睛看向肖睿,一来从未听过他说粗话,二来听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贾家勾结匈奴?!贾家真的为了皇位不惜通体叛国?
“这仗应该打不起来,匈奴也不傻,想来只是在边界驻军,起一定的震慑作用。”
谢朝华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场仗,虽然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有了,不过蒋和方说得在理,这仗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京都从昨夜里开始实行戒严,贾氏看来现在是暂时控制住了京都的局面,谢家暂无动静。”蒋和方疏导谢家的时候很轻微地顿了顿。
谢朝华低头沉思,谢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至少表面上如此,毕竟这种时候,谢家再如何,一个手无兵权的世家还是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的。
“王爷,这入京的事情,是不是再缓缓,看看局势再说。”
蒋和方谨慎的性格一成未变,只是都到了这里,贾氏怕是不会轻易就放肖睿回新乐吧。谢朝华又突然想到谢家,让她又不禁想到了肖旻,往事一幕幕浮现,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意识到自己叹息出口,就知道不对。
果然,肖睿“啪”地一拍桌子。“想什么呢?”
谢朝华连忙跪下,抬眼看去,见肖睿虽然板着脸,而那双流光闪动的眸子却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带着某些算计。
谢朝华脑中飞速旋转,明白如果不能好好说出个理由来,那肯定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朝华适才听王爷与蒋先生所说,京都眼下的局势虽乱,但入京的事情却不能耽误。一路上……恩……中山王府所到之处,还是受到百姓夹道欢迎的。”谢朝华有些想不出措辞了,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她的意思应该是听明白了。
此时肖睿缓不得,也更加退不得。
“只是……京都眼下是龙潭虎穴啊。”蒋和方不禁皱眉。
“听蒋先生说,贾氏控制了京都,不过谢家……谢家此时没有动静就是好事……”
“怎么说?”肖睿虽然是问句,可语气却没半分疑惑地意思,是想经她的口说出?
“呃……若形势一边倒向贾家,怕京都这会儿就没谢家立足了,贾家可见是没有多大精力来对付谢家的关系。”这话一出口,谢朝华立刻感受到身旁蒋和方陡然抬头看了过来。
“那你看贾家的精力都去哪里了?”
谢朝华愕然,之前与肖睿的谈话都是单独私下,眼前看他的意思,难道是想打算让自己顶着谢家的身份干政?这早晚风声是要露出去的,他不怕贾家到时候因为谢家的缘故而越发“关照”他?
“怎么?”谢朝华半天不语,肖睿的语气里明显带上几分不耐。
她不敢再拖,看来肖睿是存心要把她往明处推了,“各处封疆王爷还有五位,大大小小有封地的不下十位,当年三王之乱虽平,但犹如投石入湖,一时半会儿是平静不了了。”
“秦王、淮南王、临安王这几年屯的粮食据说都比国库翻翻了,”蒋和方说到这,突然笑了笑,“比起他们,中山王府可真算是寒门了。”
“父王一向不在这些个上头用心。”肖睿的声音波澜不兴,提到刚刚故去不久的老王爷也是淡淡地,没什么情绪。“京都这回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贾氏那边也不能不防,可有对策了?”
谢朝华低头看着手臂上微竖的汗毛,有些话是不能再说下去,于是她声音恭敬而平稳地回道:“朝华没想过。”
“你会没想过?”肖睿轻嗤,不过倒也没再为难她,“去沏壶茶来。”
“是。”谢朝华当日明白沏茶只是支开她的一个借口。
直至走出船舱,转了个弯,上了甲板,谢朝华才敢稍稍透出一口气。
江风吹来,背上微凉,她一摸,已汗湿一片。
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怕是只多不少了。
对策?又有何难,只需挑拨离间,在几处煽风点火让贾氏无暇顾及就成。只是这话若出口了,她的死期怕也不远了,但凡成大事者,身边的隐患才是最最需要首先除去的。
不过她虽隐了一句没说,但肖睿与蒋和方应该也早就想到,支开她,极有可能是在安排部署。
当日早就明白这儿是个龙潭虎穴,却没想到竟是步步凶险。
待谢朝华端着茶回到舱里的时候,蒋和方已不在了。她将茶小心放在书案一角。
肖睿一眼扫过来,颇有些思量。谢朝华心里有些忐忑,不过最终肖睿还是什么也没说,让她既放心又担心。
晚膳之前,肖睿都一直也没再开口,没让谢朝华走也没让她闲着,丫鬟该做的端茶倒水,墨墨一件没落让她干,又让她整理文书,盖印信,做那些亲信才能做的事情。
肖睿突然开口,“我让已经让何将军回新乐了。”
谢朝华怔了怔,不知道该接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闻前两年京都盛传了一段美人慧眼识英雄的故事。”
呃?谢朝华心中一突。
☆、第七章 面圣
谢朝华一直琢磨不透那日肖睿与她提起何元吉究竟目的何在?是提醒她记得现在的处境身份?还是只是试探一下她的反应?可再细想,又觉得肖睿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做,她早就在他掌控之下了不是吗?
京都巍峨的城门已在眼前,从很远就可以看见城墙上挂着的黑白双色的帷幔,令整座城透着一股萧索死亡的气息。
城门口驻守着比往日多几倍的守兵,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都被拦下严格盘查才被放行,这样的异常令得原本十分喧闹的城门口变得十分沉默,只有过往行人与马车发出的脚步声……
自弃舟登岸后,肖睿收起了之前的华丽排场,一行十数人,轻车简从行置京都北门口。毫无意外在入城的时候,他们一行被守兵拦了下来,“从哪里来,到京都来干什么?”
谢朝华坐在车里,将窗帘略微挑开往外看去,只见为首的副官也不作声,只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样子的东西递给守卫,那守卫便立刻收了手里的兵器,连检查都免了就放他们一行人进了城。想来守兵早就是得了吩咐,谢朝华思忖着,谢家怕是不久也就能得知肖睿入京的消息了,那会不会派人来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