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她一直闷闷不乐。若庸注意到了她的失神,便召来儿子问他们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听了儿子没什么顺序的叙述,若庸便有些深思,儿子喊那人月叔叔,那他必是宫挽月无疑了。他还记得,她跟他说过,宫挽月与她也有过一些事情。
若庸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那个曾经要抓她去做镇楼夫人的人,会不会也再寻来?
这夜正好是十五,蕙绵心里又有事,便一个人去她的单间休息去了。连被三个男人派过来的儿子,都被她给塞了回去。
躺在床上,她一直无法入睡,既想回京城看看父亲,又想跟阮安之去说,让他一定要把宫挽月治好。
只是他不再开口说话,怕是阮安之也无能为力吧。
还有云飞卿,他怎么样了?
沧浪还好吗?
流风从东蓟回来了吗?
对了,还有流庄。
蕙绵将以前的事情一件件的回忆,以前的人也一个个想了起来。她一下子就决定下来,过几天就回京城去,若庸他肯定也很想自己的家人吧。
阮安之就留下来好了,让他在这一段时间把宫挽月的病治好。
有了这个决定,蕙绵当即就想去把三个男人叫醒,跟他们商量商量。不过等她去开门时,又犹豫了下来。
她想了想,还是明天再去说。不过又睡不着,她便打开了窗户,趴在窗户框里看外面明亮的月光。
想着从到了这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她竟然在这窗框里枕着一只胳膊睡着了。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她自己却是在床上躺着的。
她以为是离乱过来看过她了,抬眼间却又看见窗框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他侧坐在窗框上,月光在他的衣衫上洒上一层银白。
虽然那人是侧坐在窗框上的,此时他也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但是蕙绵就是知道他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你是什么人?”蕙绵还算镇定,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那人的背影因为她的声音而猛地一僵,然后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她。
他带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露在外面的嘴唇优雅而又好看。“天涯浪子”,他的声音却是粗糙而又难听。
蕙绵脑中闪过一串问号,这个称呼,好熟悉。她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若庸说的,那个抢走他们儿子的人临死前的一句话,“天涯,不屈。”
“两年前,是你救了阿朗吗?”想起这些,她疑惑地开口。
“是的”,仍旧是那个极其难听的声音,这个时候蕙绵却觉得他难听的声音让人很舒服。
“你在江湖上,很有名气?”蕙绵问着话,已经穿上鞋向坐在窗框上的人走了过去。
“嗯”。他只沉沉地应了一声。
“你认识我吗?”蕙绵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却感觉到他因为她的靠近而全身紧绷。
“不认识”,他回答得很急,蕙绵心里有了更浓重的疑惑。
“我该走了”,她才在他的身边站住,他就跳到了窗户外面,同时说道。
蕙绵总觉得在他身上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气息,尽管他遮掩着,但是不经意地动作间就暴露了出来。
她隔着窗户抓住了他的手,感受到那硬滑的皮手套时,她的心咯噔一下。然后她就笑着对他说道:“陪我说会话吧。”
这个时候,她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好”,他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蕙绵看着他又说:“你带着我,咱们去屋顶上聊天。”
他果然又呆了半响,才有些艰难地应了一声。
到了屋顶上面,蕙绵却没有再同他说话,只是抱着他的一直臂膀,半倚在他的身上。天快亮的时候,她问他:“以前你也会在每月的这个时候来看我吗?”
男人嗯了一声,“偶尔”。
“那你以后每个月十五还过来看我,好吗?”她从他的肩膀处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他却全身一僵,许久没有回答。
“好不好?”
“好”。他应了声,声音更加难听了。
蕙绵说:“不过过几天我打算回京城,你如果要来的话,估计得隔一个月了。”
天涯的身形更加钉在一处,许久都没有说话。蕙绵只好让他把自己送下去,他依言做了,离开的时候才对她道:“两个月以后我再来。”
这天天一亮,蕙绵就跑到阮安之房间,将他的被子一掀而起,说道:“安,快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大清早的要去哪里?”阮安之闭着眼睛就把她拉在自己身上,有些迷糊地问道。
“我昨天见到挽月了,他病得很厉害,你去看看。”蕙绵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从男人的臂弯下抬起身子。
阮安之这才睁开眼来,他昨天就听若庸说过了,还以为这女人会一直瞒着他们不说,哪想到天才亮就逼着他去出诊?
蕙绵很积极地帮阮安之穿衣服,在他洗脸的时候就帮着他把药箱整理好了。
出门前,她又特地跑过去跟若庸和离乱交待了一下。离乱要跟着同去,被她留了下来。
蕙绵跟着阮安之到了客栈的时候,宫挽月也才在婢女的帮助下起床,正在梳头。蕙绵刚踏进门,他就不顾还在婢女手中的头发,忙站起身来。
“你不要乱动”,蕙绵见了,连忙阻止他,随即又示意婢女继续帮他梳头。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蕙绵奇怪,他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来了吗?便一时忘了这时的他不会说话,就问道。
宫挽月只是在她没进来的时候知道她来了,这个时候却只是指了指身前的铜镜。
阮安之看见他的动作,却笑了笑,那镜子,好像照不到门口这边吧。
蕙绵哦了声,带着阮安之坐在一旁,一边又对宫挽月说道:“我带安来给你看看,你一定要好好配合他。”
一声“安”让宫挽月有些反应不过来,阮安之出声之后,他才了然,原来他早就找到她了。
宫挽月洗漱好之后,阮安之帮他看了看。把过脉之后,他许久都没有说话,又让宫挽月伸出另一只手来,再次把脉。
“怎么样?”见他收了手,蕙绵连忙问道。
“有些麻烦”,阮安之拿出了针裹,看着蕙绵略带沉重地说道。
“那他,还能治好吗?”蕙绵从没见过阮安之对什么病说麻烦,心中也有些沉重,她真的不能忍受他在以后的日子都不能恢复正常。
“别这个样子,我尽力治。”阮安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安慰道。
宫挽月别开了眼睛,突然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非要找到她不可的。
当天阮安之给宫挽月施过针,蕙绵就让人把他带了家中。若庸和离乱都没有说什么,她家儿子倒是挺欢迎宫挽月的样子。
在阮安之的调理下,几天之后宫挽月已经可以走上百步路了。蕙绵高兴地不得了,便想等宫挽月完全好了之后,再和若庸他们商量回京的事。
她把宫挽月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归咎到自己的身上。而且阮安之告诉她,他不说话只是心理上厌恶再说话,所以才一语不发。
宫挽月虽然不说话,但是却教她许多东西。
不过蕙绵知道,她如今虽然能与他心平气和地相处,却仍然不能喜欢他。那天他教她看这里的账本,午时她要走的时候,他拉住了她,递给她一张写着对不起的纸条。
蕙绵看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是不是教了阿朗什么不该教的东西?”
宫挽月摇了摇头,指了指桌子上面的茶壶。
蕙绵突然就明白了,想起了那个时候等着看他一脸惊喜时的心情。以前的事情就那么像迅速退去的白云一眼,在她的眼前清晰又消散。
她看了看宫挽月,没有说话,握着纸条就出门了。
第二天,她就在他那里看见了那个用粘土粘起的茶壶,在桌子放着。
“它都不能用来喝水了,你还拿出来做什么?”蕙绵指了指那个破茶壶,问他。
“好看”,宫挽月写了两个字,递给她。
蕙绵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不过没有等到宫挽月完全恢复了,就有一个面容严谨的人过来找若庸,交给他一封信就走了。
信是若蠡写的,说是皇上病危,要若庸回去。若蠡信中说其实在一年前就得到了他们的行踪,只是希望他快乐地生活,他才没有派人过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虽然宫挽月表示,他们来的时候皇上并没有什么事情,但若庸还是在接到信当天,就带着蕙绵和阿朗启程回京了。
若蠡在信中,再三强调一定要带着他们的儿子。
离乱怕他们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便也跟着去了,陈州这边,留下了卓越和阮安之他们。
他们的马车没有行进一百里路,就被人拦下了,是宫里的青翼卫,奉太子之命在这里等他们。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听说新皇登基了,改元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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