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秦 (肆月四)

　　思来想去，我实在是不得解，不欲再与他纠缠，我垂眸低声道：“若是爹爹无事，女儿就先退下了，”言罢便转身欲走，岂知这时忽的有一卷竹简摔在我的脚边，我回头看着坐上之人，他脸色难辨喜怒，我只有弯腰拾起竹简，展开一看，正是我寄回的那卷家书，我沉声道：“不知女儿错在何处，还请爹爹明示。”
　　顾韦终是缓缓抬起了头，对着我冷声道：“你居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你可知你同意孙当家另寻上家，那每年在下邳我要损失多少利润？睿诚在我面前百般夸你，我道是你有多大的能耐，却没想到你是这般不争气！果然，你也只有联姻的价值，白白让我期待一场。”
　　我冷笑一声，反问道：“女儿自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看来倒是爹爹不太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理儿？孙当家摆明了是想压低货价，莫非爹爹真想如他所愿任他摆布？此次降价也许于我们而言不过损伤皮毛，可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孙当家的胃口之大，怕是爹爹喂不满的！”
　　：“你！孽畜！”顾韦猛的站起，就这般要冲上前来打我，我昂着头巍然不动，看着他扬起巴掌就要落下来，，我看着他的眼，目光里几分讥讽一闪而过，他好似感应到了我的鄙夷，手在离我面门不过两寸的时候骤然停下，我微微一笑 ，问道：“爹爹怎的又不打了？”
　　：“你可是有对策？”对于我的不哭不闹，他显然有些迟疑，我笑，“本是有，不过被爹爹这么一吓，有些忘记了。”
　　：“你！”他气极，显然是无人曾与他这般抗争过，可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你说罢！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我轻笑了一声，垂眸柔声道：“女儿此时倒是又想起来了，若是爹爹不嫌弃，女儿倒是可以说说一二。”
　　我从袖口中掏出一方素帕，上面用细致的针脚秀出好几朵花的模样，递给顾韦，他皱着眉接过，却在触及到那纹案时一惊，我掩嘴一笑，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哼，古代人就是古代人，上面的花没见过吧，香兰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绣出来的，“即使如此，女儿就先退下了，”若是将这些现代的纹案绣在衣物上，孙当家还不赚得钵满盆满？便是顾韦，瞧着这些不也眼直了吗？
　　顾韦只是细细的检查素帕上的花案，根本无暇顾及到我，我也就安然退出了书房，刚刚出来便见大哥候在门口，眼里掩不住的焦急，怕是方才顾韦教训我的时候被他听到了，我笑笑，示意自己无恙，他将我拉到僻静处，小心张望一番，对我道：“小妹，此事说到底都是大哥不好……四娘她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有请先生来吗？”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道，怎么回事，我不过离家一月就发生了这般事情，这里是秦朝，小痛小病若得不到医治是会丧命的！想到向来对我呵护备至的娘亲很有可能会就这般离开，世上又少了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我不由得更加着急。
　　：“纪先生来看过，说是……”他压低声音对我道，“说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抱歉，小妹，这些日子二妹回门，家中事务太多，我未曾留意，便……”
　　：“你说什么？”我蓦地打断了她，“二姐回门了？”
　　顾睿诚点点头，“是，二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忌讳的事情颇多，我不得不分神，所以四娘这边就……好在如今已无恙，你快去看看罢。”
　　就真的这般凑巧？我在娘亲身边三年寸步不离，她不曾有过意外，我不过刚离开一月，二姐就回门，而娘亲恰好就在此时中毒，这一切都太过于凑巧，我摇摇头，只是冷声道：“二姐如今在哪里？小妹难得见她一次，自是要跟她好好一叙。”
　　：“小妹你……你该不会是怀疑……”他显然明白我话语之意，不由得惊到，“二妹她如今还怀着身孕，便是为了孩子也不会……”
　　：“她不会自然有人会，呵，这家中巴不得我和我娘死的，可不止二姐一人，”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却见他陡然变色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收敛冷意道：“我不过是怀疑罢了，二姐怀着孩子，我自然不会对她多什么，不过是去看看而已，毕竟当年要嫁过去的人本应是我才对……”
　　：“二妹还住在以前的房间，我带你去罢，”许是刚才话语中的恨意太浓，他一时有些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寻她们，我欣然应允，让二娘认清楚如今谁才是顾韦最看中的人也好，免得她老在身后放绊子，叫我与身边的人不得安宁。
　　还未进院子便听三人的欢声笑语扑面而来，我扬手止住顾睿诚，站在门口细细听着里面的飘来的话，几个词断断续续的入了耳中：
　　：“命大……现在……害她……难……”
　　：“贱……卿……”
　　指甲陷在了肉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旁顾睿诚的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他看了我一眼，便就要拉我走，我一把打开他的手，直径进了院子，便是那一霎那，三人的声音瞬时停住。
　　我冷着脸一步一步的向前，顾睿诚此时也冲到我身边试图拉住我，岂料我一个反手抓住他的臂膀，轻轻笑了一声，道：“大哥，二姐几年难得回来一次，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与二娘哭诉，你就不让小妹见见二姐的吗？”
　　顾珠的脸骤然一凝，我含着笑的目光打量着她，或许是因着怀孕的关系，整个人圆润了不少，可眼眸里的黯淡无光却是掩饰不了的，可见她嫁到群丞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我向下打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明显一惊，后退几步，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由得道：“二姐这么慌张作甚，小妹不过是想看看未来的侄子，二姐过门三年如今终是有喜，实为不易，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多多行善积德，切莫做什么亏心事，不然老天爷一个雷霆大怒收回他的赏赐，只怕到时候二姐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顾卿你闭嘴！”顾珍护妹心切高声斥责道，我嘴角一歪，无辜摊手道：“小妹不过给一些建议罢了，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会有福报，做坏事，自然也会有报应，大姐这么紧张作甚！”
　　见她又要发难，我笑着打断道：“大姐莫怒，气急伤身，到时候还得浪费府里的药材，再说如今大哥与我每日辛苦为爹分忧，劳心劳力方知钱财来之不易，大姐你身居闺阁，自是不懂这些大道理，而小弟如今日日贪玩不着家，只怕也很难明白这些，不过……呵呵，他不知道也无妨，总归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儿。”
　　：“小妹！”顾睿诚见二娘眼中怒意难掩，只怕是真生了气，忙高声斥责我道，随即小心的赔了一礼，道：“多日颠簸，小妹今日有些疲倦，这般胡言乱语还望二娘莫要见怪。”
　　我瘪瘪嘴，嗔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么累还不是帮爹爹做生意的缘故，怪只怪顾家只有一个顾睿诚，这么多生意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要卿儿一个女儿家到处奔波，哎，只可惜小弟他……还好大哥你就要成家了，到时候卿儿多了个温柔娴淑的嫂子，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些咯！”
　　：“什么？”顾睿诚疑惑的低头看我，我柔柔一笑，“就是成亲啊，成亲！大哥你今年已经二十又二了，爹爹想着你也该成家了，难道不是吗？”
　　二娘脸上的怒意在听完我的话的那一瞬迅速淡去，化作一片死灰，我恍若未闻，笑眯眯的拉着顾睿诚的手撒娇道：“等大哥成亲了，家中生意也应该悉数交到你手上了，到时候可别只顾着忙，不理卿儿了！”
　　：“这……”顾睿诚接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只好苦笑着看着我，我轻哼一声，回头凉凉扫视二人一眼，柔柔道：“二娘，我娘向来体弱多病，还望您能多照拂一下，若是我娘身子不适，只怕卿儿情急之下会在爹爹面前吐露一些关于小弟的情况，到时候还望您谅解。”
　　：“顾卿，你！”顾珍是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如今被我多番挑拨早已耐不住性子，顺手抄起一旁的杯子朝我砸来，我躲闪不及，岂料身旁的顾睿诚居然硬生生的站在我前面替我挡下，只听“啪”的一声，杯子砸在他的额角，随即滚落一旁。
　　我一惊，忙去检查他额角的伤，只见殷红的血顺着额头留下，用袖子轻轻拭去，却还是一直在流出，他死死皱着眉，隐忍着极大痛苦的模样，我压根不曾想到我这个遇事软弱的大哥会毫不犹豫的为我挡下这个杯子，心下一紧，声音里居然也带上了哭腔，“大哥，你怎么样？！来人，快去请纪先生！快去！”
　　顾珍显然也是惊呆了，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里带着懊悔和惧怕，显然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我搀扶着大哥向外走，忽而猛的回头，恶狠狠的看向顾珍，一字一句道：“这些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顾卿发誓，要你们等着瞧！”随即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顾珠，以及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戾气闭露。
作者有话要说：　　顾卿要回家呆几天，才能在去下邳嘛，毕竟她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哪能整天都呆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