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我出声,张良的手一抖,杯子里的水也洒出了些许,我暗暗反省,莫非我刚才说错了什么?
:“顾……公子?”张良试探着唤道,我眨巴眨巴眼,淡然的回了句:“是姑娘,莫非张先生还没有听出来我的声音吗?”
张良微微皱眉,不过须臾之后惊道:“你是马车上照顾我的那位,还有给在下送饭的那位!”
我笑了一声,并不否认,有人说人一旦失去了一个感官,那么他另一个感官就会变得极其敏锐,张良自从失去了视觉之后他的听觉明显异于常人,马车上我不过说了寥寥数语,没想到他也记下了。
:“是我,”我见他神色一凝,不由得嗤笑道:“怎么,张先生知道我不过区区小女子,便打心底里轻视在下了?没想到张先生也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觉得女子生来不如男子,只该呆在家相夫教子罢了。”
他摇头,我却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欲理会他,他斟酌半晌,才缓缓道:“良绝无半分轻视顾姑娘的意思,顾姑娘是良所见女子之中最为聪慧的,不输男子,只是不解,姑娘为何要扮作男子?”
:“小女家中是以布匹贸易为生,此次不远万里到下邳只为送货,女子身份行走于外多有不便,所以小女才特地扮成男子,以求周全,”我微微一笑,随即道,“上述所言,绝无虚假,我虽只是一介女子,不过该有的诚意绝对不少。”
张良干笑两声,道:“此番姑娘多次将在下从秦兵手中救下,怕是已经知晓在下的身份了罢。”
我淡然的喝了一口水,轻笑道:“抱歉,小女愚钝,先生不说我又往何处去猜。”
:“之前多有隐瞒,还望姑娘见谅,”许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不悦与嘲讽,他道歉,“其实在下为韩国人,家中世代相韩,岂知被秦国所灭,所以在下苦心造诣十年,从旧友仓海君处寻得一位同是对嬴政有国仇家恨的朋友,计划在博浪沙进行暗杀……可恨嬴政太过狡猾!居然准备了多辆马车,结果我等错击中副车,我那位朋友,也不幸……”
张良此刻所言我并不意外,早在他的传记上就有读到过,当下只是用手撑着下巴,轻轻道:“若是小女不曾记错,韩国并没有张姓的贵族,不知先生所谓的五世相韩,可是真的?”有史书说张良本姓并不是张,而姓姬,我心中好奇,便趁着此时问上一问。
:“姑娘……并不曾记错,在下本名为姬良,张良不过是一时情急顺口而出,对姑娘隐瞒,实为抱歉,不过在下并没有说过家中乃五世相韩,不知姑娘是如何知晓?”张良此时听觉十分敏锐,几乎在我话的那一瞬便发现问题所在,我一怔,回想方才,张良好似说的,只是世代相韩而已……
这……这叫我怎么解释,因为我读过司马迁老爷爷所写的关于他的传记?我黑线,只得干笑几声,道:“那个,那个,只因我母亲幼时居于韩国,对于相国世家有所耳闻罢了!”
见他怀疑之色愈来愈重,我忙转移话题,好奇道:“不知道先生今年多大?”秦朝历史太过久远,司马迁老爷爷又年事已高,某些记载具有明显的错误,让这些楚汉英雄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
譬如,张良的年龄。
在《史记留侯世家》中,首段几句就交代了张良的年龄考证: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良年少,未宦事韩。由此说明张良至少要生于悼惠王二十三年前,而悼惠王在张平死后在位了11年,加上韩王安继位后的9年,正好是20年,此时张良至少已经20岁,本该出仕,却恰逢秦灭韩,才因此与嬴政结下了的深仇大恨,可明眼人都应该明白,20岁的张良根本称不上年少,所以这段记载根本就是前后矛盾的!
这个问题一直苦苦困扰我,索性今天趁着这个机会问出来,只听张良回道:“在下今年二十又二,不知姑娘问此作甚。”
二十有二?那就是说他出生于公元前239年,可明明公元前250年的时候他爹就死了啊,那……这这这,莫非真的是司马迁老爷爷的记载有误?
:“恕小女唐突,敢问悼惠王二十三年,令尊可是……”我不好言明,古人对于死之类的字眼向来保守的很,只得这样模糊的询问,张良眉心一跳,随即缓缓答道:“家父辞去了相职。”
辞去相职?原来这里的“平卒”并不是张平去世,而是指的他卒业!我心道,忽然想起在读韩国的史书的时候曾看过的一段记载,忙激动的问道:“令尊辞去相职,是否是因为前一年秦襄王逝世的时候,韩王穿着最贵重的丧服,亲自到秦国祭悼秦王?”
张良微微皱起了眉,却没有否认我,只是点点头,“家父当时的确是因此与王有隙,一怒之下辞官,不过此事姑娘怎会知晓……听姑娘的声音,那时候姑娘应该尚未出生吧。”
我一噎,被问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叫你问问题不过脑子!这下可好,怎么解释!
最后,我想出的法子,就只有“呵呵”傻笑几声,回道:“不过是听家里人说的,那啥,你知道我们顾家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嘛,见识自然多一些。”
张良明显不信,却也不曾问出,看模样是把这个疑惑搁在了心里,二人一时默默无言,我以为就要这般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而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好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那般,对着我严肃道:“顾姑娘,在下有事要说。”
我觉得他这模样肯定是有要事要说,指不定是关于未来的发展方向诸如此类的,忙端正坐好,回到:“小女洗耳恭听。”
:“此次承蒙姑娘多番相助,甚至是……牺牲清白,若在下此次能够安然脱身,在下,愿意对姑娘负责,娶姑娘为妻!”
我吓得手一歪,直直打翻了面前的水杯,清水顺着桌面流淌,打湿了我的襦裙,我却丝毫不觉,只是怔怔的盯着对面的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方才,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要娶我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求婚了!!!!!有木有!!!
☆、下邳,终是要到了。
:“顾姑娘?可有听清在下的话?”
我一个激灵,瞬间恢复了神智,忙将面前水杯扶正,思索片刻便郑重回答道:“小女自然在听,不过不知张先生此言为何意……若是所指的是方才一事,先生完全无需放在心上。”
张良攒掌为拳,神色一凛,话语之中竟带上了几分恼意,他冷笑道:“在下便是再落魄,又岂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顾姑娘若是嫌弃在下,便可直言,于女子而言名声最甚,姑娘何必佯装无谓。”
我汗颜,心中却想到张良此刻不过二十二岁,自幼以来虽然历尽坎坷艰辛,可向嬴政报仇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走到如今,而博浪沙刺秦失败,十年心血一朝付诸东流,说他不失望不难过那是假的,此时情绪敏感也是可以理解,念及此,我心生一股怜惜,也只好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好脾气的解释道:“小女绝无半分嫌弃先生的意思,只是方才的举措是为了救先生的命,更是为了自救,若是让秦兵发现我私藏六国余孽,只怕我顾家也会遭受连坐之罪,于当下这等危急时刻,此等自保之举实属特殊,先生不必介怀。”
听闻我此言,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我顿了顿,接着诚恳道:“先生唯恐小女受了委屈,这份情意小女感激不尽,不过先生认识小女不过数日,话语寥寥,又因双目暂时失明,连小女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说要娶我,恕小女直言,这般实在是不妥,先生可曾想过,也许小女黄头黑面貌丑身残,便是先生现下不嫌弃,待三年五载,恩情淡薄之时,在他人的嘲笑之下,先生可确信不会厌倦小女?”
:“在下……”
:“虽说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二人在此之前恍若陌生人,又如何在未来的日子里相依相伴,相知相守?在小女看来,婚姻,是要建立在二人相互了解相互依存之上的,所以,就凭这一点,我绝不会答应你,更何况我还有婚约在身,虽不知对方生死,可我至少要对他诚实。”
:“相互了解,相互依存?……”张良喃喃道,似是在努力消化理解我的话,我只是微微一笑,不指望这古人能立刻接受这21世纪的爱情观,只是朝窗外看了一眼,雨势渐微,不由得开口道:“看来明日我们便能启程去下邳了,如今时候已晚,若是张先生思绪过重难以入眠的话,不如好好考虑一到了下邳之后,你该做些什么,今夜我就去香兰处休憩,告辞。”
我站起身,施施然去了香兰的那间房,成功的占据了香兰床上的半壁江山,倒头而眠,天知道这几日我究竟有多累。
罢了,一切让人头疼的事情,全部都等我明早起来再说吧……如今就让我在梦里好好清闲一会儿,且做个逍遥散人。
第二日启程时,我依旧是身着男装,虽然身份已然曝光,可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执意将自己隐藏起来,不为别的,就为顾三这几年逐渐张开了的模样,还是稍稍忌讳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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