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唇角一翘,冷笑,“我欺人太甚!就是把你的借条交到府衙老爷那儿!也是你正经要还我的!你才是莫打着老赖的主意!我当初敢把首饰还你叫你充个门面,今天就不怕你不还银子!”
“你可别给脸不要,非逼我发火!”赵长卿冷笑两声,继续喝茶吃点心。中午硬是在凌家吃了顿饭,才跟凌二太太礼貌的告辞。
之后,赵长卿屡屡造访凌府。
不过半个月,赵长卿便将凌三姐攒了好几年的私房全都榨骨髓油似的榨个精光,凌三姐瞅着赵长卿往荷包里揣银子,心疼的眼泪长流。
转眼进了十月,马上就是朱家老祖宗的寿辰。赵长卿这些日子总来,凌二太太笑,“现在你们小姐妹倒是格外亲近许多。”
赵 长卿拉着凌三姐的手笑的亲热,“本就是亲姐妹,如今入了冬,卖花的铺子里又有新鲜的绢花儿了,我不大会挑,想着叫三姐姐与我一道去挑几支新鲜的绢花儿,到 老祖宗过寿时戴。二舅母,你也给三姐姐些银钱吧,我们姐妹一道出去。也叫三姐姐买几支,到时我们戴新鲜的花儿,又是一道过去,多体面哪。”
凌二太太一想也是,便给了凌三姐三百钱。
两人告辞了凌二太太,一上车,赵长卿便道,“看我多好,还替你给二舅母要银钱买花儿戴。”
凌三姐咬牙不语,自从她的私房都给赵长卿勒恳了去,她每次见着赵长卿只剩磨牙的心。就这么,凌三姐还得强忍着掐死赵长卿的冲动,问,“要去哪儿买花儿?”因为手里紧,她已许久未曾添置新鲜首饰。
赵长卿笑,“万花坊。”
“那的花儿可贵了。”
“可是,好看哪。”赵长卿拿着鸡毛当令箭,“老祖宗的寿宴,姐姐去年也是去过的,朱家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儿,若是穿的不像样,不要说结交新朋友,怕要成为女孩儿间的笑柄了。”
尽管深恨赵长卿,不过,赵长卿这话,凌三姐却是深以为然,捏捏袋子里的铜板,只怕不够。
东西贵,自然是有贵的道理。
细 纱堆就的新鲜花样,花心都是用小小的珍珠盘起来的,精致的了不得。赵长卿挑了一支小小的牡丹花,还有一对小小的细纱堆就出小花朵,中间垂出一粒乳白色的水 滴状小珍珠,用银托子嵌了的小小耳坠,与赵长卿挑的牡丹花正凑成一对。这三样就足用了一两银子。赵长卿爽快的付了银子,叫卖花儿的店员给她照着镜子簪在头 上,换下旧首饰,顿时焕然一新,更添新色。
凌三姐羡慕不已,她挑中了一支梅花样的绢花,足要五百钱,一文都不带便宜的。凌三姐身上钱不够,一个劲儿的看赵长卿,赵长卿道,“罢了,我先替姐姐垫出这二百钱。”
凌三姐感激,“多谢妹妹,等我以后还你。”
赵长卿冷笑,付了二百钱。
赵长卿今日罕见的大方,出了万花坊并不回家,反是带着凌三姐去了一处茶馆,还要了个小小包厢,叫来福叔在楼下要点心吃,她与凌三姐去了楼上包厢,另点了茶果。
凌三姐满心欢喜的握着新买的花儿,看赵长卿又是请茶点,心下却不敢太过高兴。毕竟,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知赵长卿的脾气,那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果然,伙计刚将茶果摆上自发退下,就听赵长卿道,“姐姐又新欠我二百钱,回去把欠条子打了吧。”
凌三姐脸上一僵,道,“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妹妹,妹妹还需宽待我几日才好。”
“不知要宽待到何时?”
凌三姐低头无语,赵长卿淡淡道,“要我说,姐姐是守着宝山穷困潦倒,姐姐哪里是没银子,分明是不想还而已。”
凌三姐早给赵长卿这小要债鬼折磨的心力交瘁精神崩溃,听赵长卿这样说,凌三姐急的起了个誓,道,“我要是还有半点私房没给你,包管天打雷劈!”以往她只当赵长卿是个小呆,不想这臭丫头这般厉害,她所有的私房银子都给赵长卿搜刮了去!这死丫头!
赵长卿道,“姐姐身边虽没银子,却不是没有值钱的东西啊。”说着往凌三姐身上瞟了瞟。
凌三姐哭丧着脸,“我身上这几样项圈镯子,我娘都是心里有数的,少一样她都得打死了。”
“我又不是说的姐姐的首饰。”
“那你说的是——”
“姐姐的琴啊棋啊,往外也能当个十两八两的吧。加上姐姐以往还我的十二两三钱,也差不多了。”
凌三姐头摇似拨浪鼓,“那是祖父的琴,我哪里敢去当了!”
赵长卿叹口气,“这个不能,那个不行的。姐姐又跟着推拖。”
凌三姐急道,“我哪里是推拖,要不我把琴给你,你拿去当了银子抵债,这总成了吧!”
“我说姐姐无能,还真是没说错你。”赵长卿端茶轻呷一口,温声道,“你虽不能当给当铺,不如先抵压给我。难道我不知那是外祖父的东西吗?姐姐你总得给我样东西,叫我看得见摸得着放得下心的。不然,总让我这么一天三两趟的跑着找姐姐追债,实在伤了姐妹和气。”
凌三姐心说,还有个屁有姐妹和气!
凌三姐又道,“那琴,我还得学呢。”
“那 姐姐把项圈抵给我,你跟舅母说不小心丢了。”赵长卿轻声细语道,“那天我叫姐姐戴回去,无非是叫姐姐暂且在长辈面前支应个门面,莫失脸面罢了。不想我这般 为姐姐着想,姐姐只当我好欺,成日糊弄于我。我要债也要的累了,若姐姐不愿,咱们干脆撕破脸皮叫长辈评评理,哪家欠债是不用还的呢。”
凌三姐摸摸颈上的金项圈,更是万分不舍,赵长卿道,“姐姐放心,我要来也不会拿去当银子,姐姐什么时候把银子还我,我什么时候还你项圈儿。”
凌三姐依旧满是不舍,赵长卿叹道,“你总当我心肠不好,你想想,我哪桩不是为你着想。当时你输了身家,跟我装了几下可怜,我便叫你写下欠条将首饰还给了你。不使你在长辈面前丢脸。”
“我 刚刚叫你去当琴当棋,也是想着那不是你的东西,得失不必你太心疼。”赵长卿道,“你想想,你看上的绢花是谁给你补上的银子吧?我要真是那等狠心的人,谁还 管你买不买得起绢花!你的琴,你的棋,你的项圈儿,统统是你的,我不要。我只是要银子,你拿一样值十七两九钱的东西给我抵压,我写收据给你,待你攒够了银 子拿来赎回就是。依旧是你的。”
赵长卿将一块绿豆糕递给凌三姐,“今天把事情说清楚吧,姐姐总要给我句准话。”
凌三姐咬咬牙,“我把那套棋子暂抵给你。”
“行,那我们先去当铺估价,若是值十七两九钱,我就收了。若不值,姐姐还需再拿样值钱些的来。”赵长卿道。
凌三姐点头,“好!只是,你不能跟我娘说,我娘问,我只说是借予你用的,你需帮我圆谎。”
“虽然不该跟长辈说谎,但如果表姐一定要我这样做,我也只得暂且依了表姐。”
看着赵长卿一幅假仁假义的德行,凌三姐只想去吐。
当然,凌三姐是不会吐的。她难得有机会来茶馆,更何况还有赵长卿点的茶果,不吃白不吃,凌三姐遂大吃起来。
当铺估价后,凌三姐最终将琴与棋都抵给了赵长卿。
家里少了东西,凌二太太自有所觉,问,“你琴呢?”
凌三姐道,“我字还没学会,也不会看琴谱,卿妹妹学的比我快,叫她先拿去学吧。”
凌二太太有些不乐,“你倒是大方。”
“有什么不大方的,我跟卿妹妹最好了。”凌三姐心里滴血的口是心非,“那天我买绢花银子不够,还是卿妹妹给我垫了二百钱。娘,你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好去还卿妹妹。”她倒不是想还赵长卿,只是如今她一穷二白,手里空空,急需银钱补充私房。
凌二太太道,“自家姐妹,你都把琴借她了,何需如此见外。”
凌三姐道,“娘你要这样,以后谁还敢给我垫银子。”
“行啦行啦,明儿就给你。”
凌三姐笑着央求,“现在啦现在啦。”
从母亲手里要了二百钱出来,凌三姐高高兴兴的存入自己的小红匣子,她才不会去还赵长卿,等以后吧,以后有了银子再把琴与棋要回来。
凌三姐这里少了东西,留意的不仅仅是凌二太太,凌腾亦问了一句,得知是借给了赵长卿。凌腾沉默片刻,盯着姐姐的眼睛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还银子把祖父的琴卖给卿妹妹了吧?”这种事,别人做不出来,凌三姐便很有可能。
凌三姐一把捂住凌腾的嘴,小声道,“你能不能给我把严了这张嘴。”
果然如此!
凌腾推开他姐的手,问,“卿妹妹把借据还你了?”
凌三姐低声道,“我也是没法子,她三五天的就来要债。我又是不敢给母亲知道,暂且把琴棋压给她,等以后我有了银子再赎回来,她都给我写了条子。”
凌腾要了赵长卿写给凌三姐的条子看,眉毛一挑,“怎么是十七两九钱,你不是欠三十两么?”
凌三姐道,“我还了十二两三钱。”
“那也不对,多出来的两钱是怎么回事?”凌腾人小,却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