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这个更会算计!
凌腾皱眉道,“娘,这样不大合适,哪有叫姐姐常住姑妈家的?”
凌二太太笑,“你少多嘴!你姑妈还没说不合适呢,你就来说!”
赵长卿微微一笑,“舅母说的对,没什么不合适的。姑母姑母,有姑似母,母亲本就拿三姐姐当自己女儿似的,最喜欢三姐姐的伶俐。今天母亲叫我来,就是为了叫我来跟二舅母说三姐姐一道念书的事的。”
赵长卿便将在凌家说的那一套,又重说了一遍,将要准备的东西列出的名细递给凌二太太,赵长卿笑,“我都给三姐姐想的周全了,二舅母只管照着这个单子给三姐姐准备就是。”
凌二太太柳眉微竖,不悦道,“这么说,你三姐姐到你家念书竟还是要出银子的?”
赵长卿无辜道,“不只是三姐姐出银子啊,我在自家念书一样要给先生银子的。而且,我家还包先生吃住包四季衣裳,二舅母算算,如今先生只收三姐姐每月一两银子,是不是格外的优容了?”
凌二太太仍是拉着个脸道,“那天你母亲可不是这样应的我!”
赵长卿似笑非笑,问,“那母亲怎么应的二舅母?”
“你母亲说了,只管叫你三姐姐过去的。”
赵长卿笑,“那依二舅母的意思,莫不是叫我家给三姐姐出念书的银子?”
这 样无耻的话,饶是凌二太太也不好直接说出口的。凌二太太缓一缓口气,重又笑了,“不是这么说,如今你二舅舅刚分了家,锅碗瓢盆的都是重新置办的,那天还借 了你大舅舅五两银子。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了,要不这样,先叫你三姐姐去,亲姑妈的,先给侄女垫上些束休算什么,等铺子里有了收入,我立刻给你母亲送过 去,还不是一样的。”
赵长卿笑,“二舅母这样,倒叫我没法子给大舅母交待了。”
凌二太太立刻灵机的问,“对啊,你大舅母怎么说。”
赵长卿道,“大舅母说了,现在手里不宽裕,待大舅舅发了薪俸,再叫四妹妹过去。”
凌二太太笑着哄赵长卿,“还不都是一样么。行了,你回去跟你母亲说,叫你母亲先给我掂上,我又不是不还。”
赵长卿不与这泼妇硬抬,直接祸水东引,一笑道,“这个理我不大懂,腾表兄是念书人,又素来明理的,不如问问腾表兄。”
显 然,分家以来凌腾成长许多,他面色没有半分动容,直接道,“卿妹妹,今日天晚,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不好留你太晚,你先回去,莫叫姑妈惦记。待我休息时,我 去给你们老太太、姑妈、姑丈请安。”说完,不容凌二太太说话,起身牵着赵长卿的手送她到大门口,直看她上车,凌腾挥挥手,道,“妹妹放心,我必不令姑妈妹 妹难为的。”
赵长卿点点头,并不与凌腾客气,亦不说什么虚应的话,笑,“外头冷,表兄没穿厚袄,赶紧回去吧。”
凌腾看着赵长卿的车走远,方折身回家。
凌二太太已然拿了件大袄追出来,劈头扣在儿子的脑袋上,一径唠叨道,“这都快中秋了,一天冷似一天,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单衣就出来,万一冻着如何是好!”
凌腾应景的打了个喷嚏,凌二太太直接把他拦腰一抱,夹在胳吱窝里,快步回了屋里,又高声吩咐凌三姐,“赶紧去厨下,给你弟弟烧碗红糖姜汤水来,我看他是着了凉!”
凌三姐嘟嘟囔囔,“总是使唤我,娘你什么时候能买个丫环回来啊!”
凌二太太骂,“正事不顶用,只这些废话就有你了!快点去!”
凌三姐不情不愿的跑去厨下烧红糖姜丝水,凌腾裹着大袄子,叹道,“娘,你莫忙,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 二太太是真心偏疼这个儿子,又最不喜欢儿子身上的酸气,递了杯温水给儿子,不耐烦的问,“你又要与我说什么!要是你姐去你姑妈家念书的事,你就莫跟我说 了!这事,我已经定了的!你也不想想你姑妈多么的偏心,你大舅舅捐差使用银子,你姑妈整整拿出了二十五两!”凌二太太两只手比划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愤 怒,道,“都是她的兄弟,她什么时候对咱家这样大方过!再没有这样偏心的小姑子!叫你姐去她家里念书怎么了!都是先生讲课,长卿一个人听也是听,多一双耳 朵听也是听!难道你姐去听一耳朵还得拿银子不成!这银子还不知是到了先生兜里,还是到了你姑妈兜里呢!”
凌腾耐心的听母亲抱怨了一大通,好听难听有理无理的都耐心听了,直待母亲无可抱怨了,凌腾方慢调斯理道,“母亲说姑妈没有对咱家大方过,母亲知道等闲人去学里念书,一个月要多少束休吗?”
“像 我这样的蒙童,去秀才家的蒙学,最便宜一月也要一两五钱银子。若是举人家的蒙学,起码要二两往上。”凌腾道,“朱家族学现在教我的先生就是举人,而咱家是 一两银子不用出的,中午学里还免费管顿饭。母亲素来精明,只管算一算,这一里一外每年咱家省下多少银子来。”
凌二太太高挑着眉毛,“这都是你外祖父给你安排的。”
“母 亲莫说这样的话,外祖父如何跟朱家有关联。都是姑丈替我去走动,赵家老太太在朱家老祖宗面前替我说了话。”凌腾喝口水,心平气和道,“初时我刚到学里,我 又不姓朱,难免被学里朱家人看不起的。我因怕母亲知道了伤心,便一直没有同母亲说。还是去岁,朱家老祖宗过大寿,卿妹妹带着我去给朱家老祖宗拜了寿,与她 家六房嫡孙认了个面熟,说了几句话,在学里才好些了。母亲扪心自问,姑母对咱家如何?”
凌二太太顾不得说凌氏如何,只管问儿子,“莫非学里还有人欺负我儿不成!”一掌拍桌角,恨声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崽子!你只管跟我说,我明儿同你一道去,不揍出他蛋黄来!”
凌腾淡淡道,“哪个新去的小学生不是如此呢?好在如今我都已经与同窗相熟,先生又格外看重我,母亲不必担心。”
凌二太太叮嘱儿子,“万不能受人欺负,有事只管跟娘说!”
凌腾带着一丝傲气道,“我一个男人,哪里要母亲为我操心。若只能受人欺负,那是我无能,活该被人欺负的。”
凌二太太听着就笑了,“你算哪个男人!”搂了儿子在怀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喜爱,“你如今年纪小,有些小子坏极了,看你小就寻觅你,咱万不能吃亏的,知道不!”
凌腾心下轻叹,点头应了,问,“我跟母亲说的事,母亲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凌二太太叹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身的酸脾气,跟你祖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狠戳儿子额角一记,凌二太太道,“难道你老娘是个蠢的!你一个奶娃子明白的理,你老娘就不明白!”
“如今你姑妈家有这样的便利,咱们去沾些可怎么了!我还是不想你姐姐沾光识得几个字,念得几句书,日后说出去也体面!”凌二太太道,“你甭一门心思的偏着那卿丫头!小小年纪,也不知哪儿生来的那些心眼子!嘴里的舌头一条顶别人三条,直恨不能把我顶死!”
凌腾笑,“母亲什么都明白。我姐一样的心灵嘴巧,你只觉着受用,卿妹妹但凡不顺着母亲说话,就顶着您了。”
凌二太太眼角一挑,带出几分厉害,道,“你姐不过是有口无心,嘴里会说,实际上没心没肺,话说不到点子上,心思也用不到点子上。这个卿丫头可是不一般,先时我也给她一幅乖相糊弄过去了,你只想想你姐在她身上吃了多少亏吧!要不是她,咱家还分不了家呢!”
凌腾道,“既然母亲知道她厉害,何苦要招惹她。还有我姐也是,母亲别一心偏着她,只管将心里细想,哪回不是她没理。”
“这 也不是我偏着卿妹妹,母亲比我更明理,这世上,比咱家厉害的人家多的是。没有别人总吃亏,光叫咱家占便宜的道理。大家在外头,总要讲一个‘理’字。”凌腾 温声道,“母亲拿着姐姐是个宝,那是我亲姐姐,我难道会拿着姐姐外道。同样的道理,卿妹妹也是姑妈的亲生女儿,母亲待姐姐什么心,姑妈待卿妹妹什么心。”
凌二太太冷笑,“你算了吧。我拿你们兄妹当眼珠子,你怎么知道你姑妈呢?”想都没想,便把当年的隐秘说出来,“当初,你姑妈生长卿的时候,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长卿本该是有个弟弟的,只是那孩子没福,生来就夭折了。”
凌腾并不知此事,惊道,“还有这种事?!”
“可 不是么。”凌二太太几分恶意又几分嘲弄,讥笑道,“你姑妈为那个儿子可是险些哭断了肝肠,长卿小时候也邪性,没吃过你姑妈一口奶,你姑妈也嫌她嫌的厉害, 直说生来就是讨债的!这是如今你姑妈又生了宁哥儿蓉姐儿,长卿也大了,懂得讨她喜欢,她方对长卿和缓了颜色。”
凌腾道,“按理,这也怪不得卿妹妹,她可知道什么呢。”
凌二太太正对赵长卿满肚子的气,恶狠狠道,“哪个不关她的事?龙凤双生,多吉利的事,怎么弟弟就命短,单她这样千伶百俐的活蹦乱跳,说不得是她命硬克了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