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惯的,惠贵人那里的宫女是不是你去求的?”明珠怒不可遏,“哪怕一个宫女呢,皇帝身边的人你们怎么敢打主意,等闯祸要掉脑袋了,哭都来不及。”
“你去找他了?”明珠夫人眉头紧蹙,拉着儿子问,“你怎么就忍不住呢,额娘不是说了,这件事让我来做吗?”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慈母多败儿!”明珠气大了,坐在一旁连声叹,“皇上如今羽翼渐丰,免不了要物色年轻臣子培植新的朝廷势力,难得你这孽子被看中,可他却自甘堕落,只一门心思扑在女人身上,你这做额娘的不说多管教,怎么还要帮他去问皇帝要女人?”
明珠夫人出身高贵,虽然人前素来稳重端庄,总也有气性在骨子里,听见丈夫这样数落自己和儿子,不禁冷笑:“老爷岂是看中这孽子的前程,前些日子皇上器重他,您心里不是还不乐意来着?就怕这孩子来日真有出息,要把你这阿玛比下去了。我这里宠着他惯着他,让他往女人堆里钻,还不是为了老爷的前程?”
“你……”明珠气得无话可说。
“老爷只管好好在朝廷如日中天,我们娘儿几个不给您扯后腿,您今日哪怕是真要打他一顿出气,也等他去给老祖母请了安再打不迟,不然这家里又要闹得鸡飞狗跳的,嫌不够难看呢。”明珠夫人愤愤然几句,拉扯儿子起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还不滚?”
容若满心莫名,已经没工夫惧怕,他不确定的是父亲到底怎么知道的,是被乌常在撞见漏出来,还是惠贵人察觉了?神情郁郁地往祖母这里请了安,老人家见他精神不好,且又听说前头儿子气大了不知为何又要为难孙子,训斥了几句让他回房去,不许再出来。
卧房中,妻子卢氏正卧病,年头上她的身子就不见好,恹恹不起日渐消瘦,刚才听闻老爷又要找容若的麻烦,急得好一阵咳喘几乎没了半条命,这会子见丈夫好端端地回来,才温和地笑:“侍驾一定累坏了,你去妹妹屋子里歇吧,我这里病着也不能照顾你。”
“怎么又病得沉重,我离家的时候不是见好了吗?”容若捏着妻子干瘦的手,“阿玛恼我不陪在你身边,你再赶我走他更生气,让我留下吧。”
卢氏苦笑,似乎又想起什么来,问他:“表妹的事,可有眉目了吗?”
容若摇头,唯有一声叹息。
两日后,小阿哥洗三的日子,明珠夫人入宫来凑热闹,伺候了慈宁宫这里,便与惠贵人回去说话,在外头也不敢多说什么,直等到了殿阁里,才把那孩子叫到跟前看了看,之后只私下两人,惠贵人道:“嫂嫂面前我才说句心里话,这件事我心里真的不踏实。”
“贵人觉得要怎么做才好?”明珠夫人一家主母,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点的滴水不漏,明珠也有侧室侍妾,女人之间那些事,岂能难得了她。
惠贵人叹说:“要么就和乌常在说开了,要么……就让她也落什么把柄在我们的手里才好,她是唯一听见的人,只要她的嘴封严实就好了。”
明珠夫人垂首思量,好半天才凑在惠贵人身边,极轻地说:“您看这样如何?”
☆、084流言蜚语(10000字,投票满1000加更)
一番话听得惠贵人心惊胆战,到底是皇室出身的一家主母,操持偌大的家族几十年,明珠夫人的手腕绝非惠贵人的城府可以相比较,她细思量,终究还是说:“嫂嫂容我再想一想,不说皇上喜欢她,太皇太后那儿如今也离不开她,若上头都计较起来,咱们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明珠夫人虽不屑,但拗不过惠贵人的心思,而惠贵人纵然被这件事弄得心思颠倒,总还留存一份理智,总还记得太皇太后曾嘱托她的事,眼瞧着今年就要大封大选,她若得一嫔位,大阿哥就能养在身边了。
之后送明珠夫人离宫,惠贵人一路相随,直送到不能再往前的地方才折回来,半路上却见佟妃坐着肩舆不知往哪儿去,身边的小太监跑前去探了探,匆匆回来说:“主子,那儿该往阿哥所去的。”
惠贵人眉头深蹙,袖下握紧了拳头,“她又作什么妖。”
因不能擅自前往阿哥所,惠贵人不敢跟随佟妃,便不远不近地佯装散步徘徊在周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佟妃出来,远远就看得到她心满意足的笑容,惠贵人心里发颤,只等她走远了,才派小太监去打听。
自己慢慢往回走,不多久派去的小太监回来说:“那里的人讲,惠贵人是去看了荣贵人的两个阿哥,大的陪着玩了会儿,小的抱在怀里逗了会儿,又和几位公主说了话,我们大阿哥正睡午觉,现在还没醒呢,没咱们的事儿。”
惠贵人捧着心门舒口气,“阿弥陀佛,她不惦记着我们,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这一边,佟妃去阿哥所探望孩子们的事也很快传到荣贵人跟前,因说是皇帝同意的,荣贵人也无话可说,端贵人就坐在身边,让奶娘抱走了纯禧后,才轻声说:“你是怕她惦记你的孩子?”
产后不久的荣贵人气色很不好,软软地靠在大枕头上,忧心忡忡地说:“曾说她怎么也要熬上一年半载的才会着急子嗣,毕竟还年轻,抱养总不及自己生的好,可她一而再地守不住胎,八成太医也对她说实话了,若是和昭贵妃一样注定无所出,她当然要惦记别人的孩子了,偏偏……我生的多,又不能自己养。”
一语泪流,一次次看着孩子甫落地就被抱走,荣贵人生养再多也毫无为人母的真实感,还要提心吊胆防着别人惦记,如今既是皇帝应允佟妃去看孩子,指不定就应允了她可以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带回去养。大阿哥已经懂事,只怕养不熟,养太子佟妃也没资格,那拉答应又太低贱,只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你且宽宽心,昭贵妃这么多年没有,皇上也没松过口,又怎会轻易答应佟妃。”端贵人自己说着也觉得没意思,如今真是明摆着的事实了,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来,轻声说,“惠贵人那里不知在捣鼓什么心思,那日从南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问宜贵人关于昭贵妃的事,这几天瞧她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是从前,早该过来看看你了。”
荣贵人目色沉沉地看着她,“她能做什么,总不见得把大阿哥送给昭贵妃,她舍得吗?”但姐妹中数她心思最细腻,又想起什么来,示意端贵人凑近些说,“你把那几天所有的事都和我说说,能记起来的都说,再细小的事也要说。”
端贵人一点点回忆,说到乌常在奉旨去侍奉皇帝的那晚突然病了时,荣贵人蹙眉问:“宜贵人就是隔天说,瞧见有人从她的帐子里出去?”
这一边,岚琪正安安静静地在窗下写字,玄烨送给她江南新贡的墨,莹润顺滑,好像连写出来的字也变得更加好看,她一琢磨就是一下午,布常在来过几回没打扰她,这会儿眼看着日落黄昏天色越来越暗,才点了一盏灯过来,嗔笑她:“眼睛可要坏了,细水长流才好。”
岚琪却拉着姐姐看自己写的字,得意洋洋说:“刚开始字写得丑总越写越烦躁,如今觉得自己写得好看了,就越写越喜欢,难怪皇上静下来总爱写字,一定是觉得自己也写得好看。”
“是长进了不少。”布常在看着岚琪的字,笑眯眯问,“皇上夸过你吗?”
果然见岚琪撇撇嘴说:“他才不稀罕,总说我写得丑,这些墨送来时还让小太监膈应我,说别浪费了。”
布常在故意酸溜溜说:“瞧你得意的,我这样的人,想被皇上膈应都膈应不上呢。”岚琪才不敢太轻狂,怪自己忽略了布常在的心情,可人家只是玩笑,之后反问她,“你又没病,为什么躲在钟粹宫里不出去,可是有什么事?”
“我是觉得累,就想歇一阵子,太皇太后和皇上都恩准了,让我在家里和姐姐好好偷懒。”岚琪心情甚好,拉着布常在在炕上坐了,神情颇得意地说,“姐姐明天可要好好谢我了。”
“谢你什么?”布常在跪坐在桌边,自顾自地整理铺了一桌子的纸张,笑悠悠看她写的每个字,没怎么在意她脸上得意的神情,却听岚琪说,“给我送墨来的小太监说,皇上明日要让阿哥所的人把端静送来,一直住到小阿哥满月再回去。”
布常在闻言便呆住了,双眸晶莹发亮,欢喜得无可无不可,突然扑在岚琪身上,重重亲了她一口,闹得人家哇哇乱叫,姐妹俩嬉笑做一团,环春盼夏进来瞧见,嗔怪两人把东西都洒了一地,布常在却唤着盼夏:“快去收拾屋子,端静明天要回来了。”
岚琪把她拉住,“也不急在这一刻,姐姐再陪我坐会儿。”
正撒娇,玉葵从外头回来,她刚刚去太医院拿回岚琪的补药,这几日主子不出门,自然也不能去慈宁宫吃药,所以苏麻喇嬷嬷就让玉葵她们自己去领来在小厨房熬煮,玉葵先把太医院里的人孝敬主子的糖渍红果送来一罐子,一边又说:“听说阿哥所又宣太医,不晓得是哪个小主子身上不好。”
这话说得布常在立刻收敛情绪,生怕太医是给端静找的,之后岚琪怎么哄也不能让她放宽心,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端静终于被抱来,钟粹宫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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