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琇蕊大惊失色,急忙将伞移过去挡住不停掉落在她身上的雨水,“英梅姐与叶老伯怎么了?”
“死、死了!”章月兰话音刚落,便嚎啕大哭起来,“死了、都死了,浑身是血倒在家中!”
柳琇蕊双腿一软,差点便栽到地上,幸得听得响声出来查看情况的高淑容扶住了她,可那把油纸伞却一下掉到了地上。
高淑容脸色亦是煞白煞白的,强忍下心中惊惧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女儿,颤着声音道,“到屋里再说!”
三人相互搀扶着进了屋,高淑容也顾不得拿出布巾来让章月兰擦擦身上的雨水,便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说、说英、梅她……”
章月兰边哭边道,“一大早我便想到英梅姐家去把上回从她那借来的棉线还给她,在门外喊了几遍都没见里头有人回应,这才伸手去敲门,没想到一碰门就开了。”
“然、然后呢?”柳琇蕊全身发抖,紧紧抓着高淑容的手。
“然、然后我便走了进去,到了屋里,却、却见到、见到叶、叶老伯和英、英梅姐倒在了地上,满身是血!”章月兰‘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相信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那幕惨状,叶老汉倒在地上,头枕着一滩鲜血,叶英梅伏在他身上,不仅亦是满头血迹,身上更是洒满了瓦罐片及溅出来的腌制小菜。
“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柳耀江面无血色地踏进来,死死盯着她问。
章月兰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哪里还能回答他,便是高淑容与柳琇蕊两人亦是大滴大滴地掉着泪珠,屋里一时间充满了浓浓的悲音。
匆匆赶过来的柳敬南父子,尚未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便见柳耀江如同疯了一般冲进雨中,片刻便消失在视线里。
柳敬南几个也顾不上他,只是吃惊地望着屋内悲泣的三人,“这是怎么了?”柳敬南率先走进来来,扶着高淑容的手问道。
高淑容拭拭泪水,呜咽着将叶家父女之事向他细细道来。
柳敬南大吃一惊,但到底比这在场的几名女子冷静得多,转过头去问章月兰,“你发现此事后,可有通知了其他人?”
章月兰抽抽噎噎地摇了摇头,“我、我一发现便、便来这里了!”
柳敬南点了点头,转身吩咐柳耀海去报官,柳耀河去通知柳敬东夫妇等人。而他自己则大步踏出了门,往出事的叶家去……
“据忤作检查,叶家父女是被重物砸中头部而死,推测应是昨夜酉时至戌时之间死亡。只是,因昨夜下着大雨,附近的人家并不曾留意有何异状,凶手的痕迹亦太多被雨水冲刷而去,要想追查真凶,看来并不是件容易事。”柳敬南脸色沉重地道。
柳敬东默言,未来亲家及儿媳妇无端惨死,他心中极为难受,尤其是独子不眠不休地追查真凶,妻子苦劝无果,他隐隐觉得二十年来的平静生活似是将要被打破了。
村里死了人,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朴实的村民又何曾遇过如此惨无人道之事,虽往日彼此间亦会有些纠纷,但终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对叶家父女的惨死均感沉痛。
村中但凡与叶家父女有过不愉快经历的人,以及那些整日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的泼皮无赖均被官府问过话,可当晚雨势甚大,大多人不是呆在家中,便是在赶路返家的途中,又哪里去寻第三方证人!这样一来,侦查便陷入了困局。
柳琇蕊拿着打算送给叶英梅作成亲贺礼的银簪子坐在椅上,忆起叶英梅生前点点滴滴,心中更为悲痛,滚滚而落的泪珠砸落手中,染湿了那枝再也送不出去的银簪子。
“简直岂有此理,如此草菅人命的混账也有脸称一方父母官?”柳敬南饱含怒气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她慌忙擦拭脸上泪水,再将那枝银簪子小心翼翼地收好,这才走了出去看个究竟。
柳敬南脸色铁青,柳耀河兄弟俩神情不豫,紧紧抿着嘴唇。
“这是怎的了?案子可有进展?”高淑容率先问。
“那狗官见多日来毫无进展,便胡乱抓了村里的叶麻子投入大牢,丝毫不理会那诸多疑点,耀江与他争论,反被他训斥一顿。”柳敬南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柳耀江又怎能让未过门的妻子死得不明不白,这几日来强压下心中悲痛,不眠不休追查真凶,如今见那糊涂县令竟如此轻忽地抓个替死鬼结案,他又怎忍得下去,若不是柳敬东制止他,他便要冲上前去打烂那个肥头大耳的昏官。
高淑容听罢亦是满脸怒气,极力压下心中愤怒问,“如今大侄儿怎样了?”
“被大哥强行带了回来!”想到柳耀江的疯狂与憔悴,纵是历经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柳敬南亦忍不住红了双眼。
柳琇蕊微垂眼睑,想到性情温和的堂兄如今这般模样,鼻子又是一酸。
柳耀江被强行带了回来,李氏哭着劝他好歹歇息一番,便是不为他自己,亦要为父母想想。
柳耀江被她这般又哭又劝,脸上愤怒的神情慢慢缓了下来,想到惨死的未来妻子,又望望年迈双亲,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由着李氏如释重负地为他忙前忙后。
第二日,他又是一大早便出去,柳敬东夫妇对望一眼,双双长叹一声,但却没有再劝阻,只因他们心中清楚,真凶一日未落网,儿子都不会安得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柳耀江一脸煞气地回到家中,二话不说便朝着父母下跪请罪,只说要离家一段日子,待将凶手缉拿归案,便回来继续尽孝。
柳敬东一怔,“你查出谁是凶手了?”
“儿子多番查探,肯定作案的并非熟人,而且凶手应有两人,儿子顺着这道线索追查下去,终是寻到了目击者,证实当晚子时左右确有两名身形高大,形迹可疑的男子从村里出来,儿子怀疑那两人就是凶手!”柳耀江咬牙切齿地回道,什么狗屁为民作主的父母官,若是靠他们……只有靠自己,才能让冤魂得以安息!
柳敬东沉默不语,片刻才叹息一声,“去吧,叶老兄父女俩去得那般……你……也好还他们一个公道!”
李氏咬唇含泪望着儿子,心知自己阻止不了,只能哽着嗓子细心叮嘱一番,又亲自替他整理了行囊,目送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家门。
柳耀江走后三日,柳敬北带着柳耀河兄弟俩往山上查探布置的陷阱,原应早几日便上去看的,可出了叶家之事,众人一时也顾不上那些。柳敬南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便由着主动请缨的柳敬北带着两个儿子上了山。
叔侄三人走了两个时辰,柳琇蕊正端着熬好的药欲送到正在厅里与柳敬西说着话的柳敬南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她身后响起,未待她回头细看,便被飞奔而来的人影撞中了肩膀,那碗药‘啪’的一下便掉在地上,几片药渣子飞溅到她衣服上。
她蹙眉望着那急匆匆的背影,认出是原应在山上的二哥柳耀海,她心中一突,有丝不好的预感,再也顾不得收拾地上的碎片,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爹,不好了,又死人了!”未至厅门,便听柳耀海惊惧的声音。
她一个踉跄,一下便摔倒在地,挣扎着欲爬起来,柳耀海带着哭音的声音又再响起,“死人了,安、安伯伯死在了咱们布置的陷阱里!”
安伯伯?那个黑脸伯伯安炳德!
☆、第二十六章
柳敬北叔侄三人到了山上,仔细查探早些日布下的陷阱,发觉有处陷阱塌陷了下去,原以为是有野兽掉落,待上前去往里一望,却发现里头竟然有个人影,那人一身黑衣,卷曲着身子趴在阱底。
叔侄三人均是大吃一惊,柳敬北连声冲阱中唤了几声均无回应,心中暗道不好,村里猎户布置陷阱都会在醒目之处打下标记,以防误伤了人,只是前几日那场大雨……
他不敢耽搁,急急将粗壮的麻绳绑在腰间,让柳耀河兄弟俩拉着绳子的另一头将他放入阱中。待他到了阱底,手中触碰到那人身子,却发现那人浑身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当他借着光线看清那人容貌,整个人如坠冰窖。那人,竟是数月前还与他们兄弟四人聚旧的安炳德!
“炳、炳德?”他声音沙哑,颤抖着双手碰了碰安炳德那张布满血污的脸。
“小叔叔,怎样了?人可有事?”在上面守候着的柳耀河兄弟两人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便大声问道。
柳敬北双眼腥红,死死咬紧牙关,压抑住心中的悲愤,极力欲将安炳德背起,可安炳德的身体已经僵硬,根本无法背得上来。柳敬北无法,只能将双手从安炳德背后伸过去,将他抱在身前,颤声冲上头道了句,“拉吧!”
柳耀河兄弟俩得到命令,双双发力,一点一点将两人拉了上去……
“安伯伯?”柳耀海率先惊叫出声。
三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安炳德到了一处山洞里,柳敬北紧紧握着拳头,片刻,才狠狠擦了一把泪,蹲下身来查看安炳德身上的伤。
见他身后被砍了两刀,背后有个血窟窿,柳敬北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再死死握着。
“小叔叔,你瞧安伯伯怀中可是紧紧护着什么?”同样是双眼通红的柳耀河突然出声,指着安炳德胸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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