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司徒氏根本就没看定国公,穿过喜堂,来到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福了一礼,“儿媳来此只想问母亲一事,二老爷这桩冥婚以妻结,还是行妾礼?”
“这……”
太夫人喉咙发紧。也晓得司徒氏是来闹事的,“儿媳啊。不过是一桩冥婚而已,你何必搅和的老二不安生?你一惯懂事。这回怎么糊涂了?”
“并非儿媳糊涂,儿媳只是想弄明白,当日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我进门的人家到底想做什么,又把我二房夫人至于何地。”
司徒氏看着太夫人,声音低沉:“并非儿媳不懂事,也非不孝顺母亲,可人活着,不就是争一个立身之所,争一个名分么?儿媳在闺中也曾受尽娇宠,出身世袭侯府,受父母教诲,出阁后,孝顺母亲,同妯娌友爱,为顾家开枝散叶,侍奉国公爷,儿媳不敢说做得尽善尽美,可也谨守妇道,女戒,不敢有任何七出之举。”
“今儿,母亲接冥婚,还不许儿媳来问一问?”
“母亲把我侯府嫡女当作何物?眼里可曾顾及侯府?”
“儿媳……”
太夫人讪讪的难受,司徒氏的娘家虽然在朝廷上地位不高,但好好的也是世袭侯爵,司徒氏的父兄官职不高,但足以守住爵位,谋一世富贵。
相比较顾家起起落落,太夫人有时更羡慕司徒一家。
“若你自愿殉葬,母亲也不会接下冥婚。”定国公夫人不顾身后妈妈的拉扯,出言嘲讽,“这回舍不得夫人的位置了。”
“我同母亲说话,轮不到弟媳你来教训我。”
司徒氏看都没看定国公夫人一眼,“长嫂入母,弟妹……大伯尚未续娶,你再看不上我,我也是顾家如今实际的长媳。”
定国公瞪了定国公夫人一眼,道:“闭上嘴巴!”
“国公爷……”定国公夫人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被气的,许是都有吧。
司徒氏同样没对时刻注意自己的定国公投去半分的目光,冷然道:“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弟妹说我不舍得为丈夫守节,这话本就是不合道理,当初我进门时,是定国公娶的肩挑妻子,名分上在二房,定国公还活着,我为何要寻死守节?这桩婚事是皇上赞同的,也是娘娘下旨促成的。”
“顾家若是看不上我,大可休了我,以后就算我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赖着不肯离去。母亲和国公爷可以嫌弃我,冷落我,不喜欢我,但你们不能羞辱我!折辱我娘家!更不能做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勾当。”
“……”
所有人都被司徒氏说得哑口无言。
王芷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对司徒氏的确说不上喜欢,更恼恨她几次三番算计三少,借着三少争宠生事,但是却不可忽视她的决然,如同她当年宁可拼着解除青梅竹马同表哥的婚姻,嫁给比她大将近二十岁的男人,也不愿意去同人分享表哥,受表哥的侮辱。
“我也知道顾家如今正是在难关。所以我不敢说,不愿意说,只求顾家上下能齐心合力共渡难关。更不愿意让定国公为后宅分神,总想着退一步。再退一步,谁知……”
司徒氏面色突然一变,眸光锐利的仿佛要嗜人灵魂,定国公夫人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身体,转头道:“阿泽……阿泽……”
顾天泽眯起眼睛,王芷瑶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司徒氏已经掌握了证据,毕竟行鬼祟之事儿。难免露出把柄。
司徒氏一退再退,如今看来许是缓兵之计,也可能是骄兵之计,让定国公夫人大意,轻敌,然后她就可以在旁寻到破绽,司徒氏的耐性恐怕极好。
“二伯母。”王芷瑶不屑定国公夫人所作所为,但司徒氏把一切捅破,定国公夫人固然没脸,三少等他们难道还能得好?
王芷瑶暗自给自己鼓气。再忍一忍,等到把顾家送出京城去,天高地远。她就不用再为婆婆收拾残局了。
“祖母虽有错,可也是为二伯父着想。”王芷瑶主动站起身,挡在定国公夫人面前,同司徒氏目光相碰,淡淡的说道:“名分本就不正,才有今日的误会,这一点二伯母也该提前想到,倘若二伯母坚持本心,许是就没今日这场冥婚了。”
司徒氏抿紧嘴唇。王芷瑶的话提醒了自己,如果她一直真正的不争下去。定国公夫人也不会得到顾天泽夫妻的支持。
“说严重点,顾家如今真真是犯不得一丁点的错。御史台的人都盯着呢。二伯母纵是有委屈,为儿女也得强忍下来。再别说什么离了顾家常伴古佛的话,您就不想亲自抚养儿女长大么?堂弟,堂妹不能没有生母。”
“阿泽媳妇对弟妹可真是孝顺。”司徒氏紧紧咬着牙关,脸色犯青,眸子里怒火怎么都藏不住,“恕我眼拙,往日我还真没看出来。以为你只看重阿泽。”
“母亲再有不周之处,也是我丈夫的生母。我再没用,也不能眼看着婆婆被人逼问,眼看着顾家因内斗而闹上朝廷。”
王芷瑶的话语里不自觉带出几分威胁,“您没见过陛下,自然不晓得陛下最近龙心不悦,这世上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顾家真真是消耗不起了,三少忙于练兵,无法时刻陪伴陛下,一旦陛下听信了谁得话,对顾家的宅斗烦心……雷霆震怒之下,就算三少入宫求情,他能保住自己,也保不住顾家。二伯母的孩子是顾家子,荣宠富贵只能在顾家。”
司徒氏的气势顿时泄了下去,就算她证据确凿,定国公夫人也不会被休掉,因为顾家不能没有顾天泽。
“我真羡慕弟妹有个好儿子,好儿媳。”
司徒氏推开一步,“国公爷……您说这场冥婚该怎么办?”
“行妾礼。”
定国公心疼司徒氏,道:“母亲既然想给二哥找个伴儿,儿子不敢反对,但顾家二房夫人,只能是姓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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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该下决心了。”王译信跪在乾元帝面前,“当断不断,非明君所为,您对顾家有情,对阿泽有恩,可护着顾家一生,但他们一直在京里,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儿,冥婚这等……这事都做得出,明日不知有多少人弹劾顾家,一正礼法。陛下,定国公不适合再在京城。”
乾元帝目色复杂,“也罢,朕就当疼阿泽了。”
“怀恩,传旨,顾家有负圣恩,命顾氏一族返乡,顾家子弟非入仕不得回京,命定国公戴罪立功,去云贵帮六皇子。”
“遵旨。”
这道圣旨,只将乾元帝的女婿和长信侯留在了京城,其余人……都得滚京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圣意
严格说乾元帝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他对定国公失望透顶,依然还让他留在京城享受富贵。同样乾元帝并非对任何人都很‘念旧’‘念功劳’,比如对宁远侯。
虽然因为蒋大勇等诸多因素,乾元帝给宁远侯留了最后一次机会,但是对宁远侯他可没像对定国公一样有耐心。
“谨之,你让朕大开眼界呐。”
“陛下……”
王译信也晓得这次为送顾家离开京城做得有几分过火,各种阴私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连死人都不肯放过,“臣会有报应的,然臣无悔。阿泽若想真正的独立于朝廷上,定国公必须远离阿泽。”
“旁人都把家族当作根基,你倒是奇怪。朕也并非舍不得顾家,只是想着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阿泽将来不信顾家人,信外人?”
这点也是乾元帝对顾家一忍再忍的原因所在。
定国公是有战争才华的,有定国公帮衬顾天泽,顾家子齐心协力,对阿泽的征战有好处。
家族,师生,同窗可是天然的盟友。
王译信不仅把同王家的关系弄得疏远生硬,还让顾家离开京城,乾元帝笑道:“谨之和阿泽想做朕的孤臣?”
没有皇帝不喜欢孤臣的,可乾元帝对顾天泽的信任和爱护非比寻常,他并不想让顾天泽做孤独的,没人帮扶的臣子。
“阿泽还有臣为岳父,有西宁公为外祖父,在军中亦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属下,袍泽,更有天算为其凝聚气运,他怎会是形单影只的孤臣?对阿泽有用的人。哪怕只有一个留在他身边也比一群嫉妒生事,口是心非的人强。陛下,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
留下定国公夫人等人,王译信才该挠头上火呢。谁晓得那群脑筋总是抽抽的妇人又会想些什么事儿。
定国公如果震得住后宅,他也不会行此下策,偏偏定国公耳根子软,心也容易被妇人带偏了。
“……哈哈。”
乾元帝笑过之后,道:“说得好,说得大好。”
王译信暗自出了一口气,总算把皇帝应付过去了,最近几日。他得低调老实点,像算计乾元帝爱将定国公这样的事儿,他最近绝不能再做,更不能再借用御史台等朝上的力量兴风作浪。
他可不是被乾元帝完全信任的顾天泽。
没有一个皇帝会留下他这样的‘知己’。
王译信被乾元帝打发出宫后,双腿是软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连马都上不去,只能借马车回府。
他整个人毫无形象的摊在马车里,直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乾元帝最初冷冽的目光……为这次事儿,他也付出了很多隐形的代价。以后再同乾元帝畅谈,饮酒,只怕没以前自在。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