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眼盯着看台,面对一个个惊险的场面都快得心脏病了,阿邦还在我身边摇头扇子为我解说,“纷纷,别担心,赵关求快,想速战速决,因为时间一长,他体力就跟不上小武。咱家小武看起来貌似开始时落下风,因为打得不太好看,不过他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又有把子好力气,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定然会此消彼长,胜利就像小武招手了……”
平时阿邦没这么多话,而且语速也没这么快,扇子更不会扇得这么急。这只能说明,他比我还紧张,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嘭的一声,台上传来一声巨响。我啊的叫了声,把头埋了起来。
我不敢看。小武和赵关打得太快,我分辨不出谁赢谁输,但真怕看到小武倒下受伤。自从穿越后,我不怎么太尊敬满天神佛了,这一刻我却突然祈祷,无论如何,请让小武平安!
“纷纷。”阿邦叫我,声音干巴巴的。
“小武怎么样?”我仍然不敢抬头,紧张的问。
“倒下了。”
“啊?!”我急了,一下子蹦起来。
擂台上是躺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努力爬起来,但又跌回。
呼,不是小武!!
“威武!武定国!”我极兴奋的大叫一声,嗓子都岔了。
擂台上下,本来一片寂静,就因为我这一声而沸腾了起来。呼喊威武之声不断,令台上鼻青脸肿,唇角出血,累得站不稳的小武露出骄傲的笑容。他那黑不溜丢的脸,雪白的牙齿,漂亮又阳光的五官,都深刻的说明,他是全大燕最英武的少年!
可能是拼死争斗后的胜利,令小武头脑格外清醒。他没有得意忘形,而是上前,把仍然挣扎着要爬起的赵关拉了起来,还示意大家为赵关鼓掌加油。于是,这一场半比赛,以一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方式结束,极其大度大方,特别体现我大燕的风范。
不过公羊潇洒赢得轻松,小武却赢得艰苦,两人接下来的决赛,对小武就有点不公平。好在武比的裁判们也充分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临时决定把决赛放在下午,叫大家都回去吃饭和午休,酉时中(下午六点)再过来。
我和阿邦扑过去,一左一右架着小武,把他直接带到我屋里。身为太子,我却像个小丫鬟似的忙前忙后,又是打水给他擦洗身上的血迹,又是找来国子监的大夫,也就是校医,给小武查看伤口。听说他只是皮外伤后,我才松了口气。考虑到他下午还有决赛,也不敢给他吃太多东西,只是又给他一把花生糖来补充体力。
笑眯眯地听完小武眉飞色舞的叙述比赛经过,我突然想起,“赵关呢?有人管没?”好歹他是留学生,国子监有义务照顾好他,不然会落个我大燕不能容人的坏名声。
“放心吧,曹大祭酒那么会办事的人,怎么会落人口实?只怕,围在那位败军之将身边的人,比小武这边还多呢。”阿邦道,“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下一场怎么办吧?”
我一怔。
小武乐呵呵地抓抓头发道,“我心无旁骛,未必不能赢的。”他这话说得豪气,实际上却是没有底气。毕竟,决定比赛结果的是实力,信念什么的只是添头。可是,我很心疼小武现在的模样。什么叫未必不能赢?就是说,基本上不会赢了?他这样的武痴,却要说出这种本质上有些示弱的话,一定很难过的。
“就是就是。”阿邦点头,“就算输,也是虽败犹荣。想想,你之前打倒了齐太子,维护了我大燕国的荣誉,而且算是为公羊混蛋扫清了道路。你只是运气不好,如果他和赵关打,占便宜的就是你了。”
第三十章 谁关心你!
什么虽败犹荣啊!再犹荣,不也还是败了?现在赵关已经被挤出决赛,剩下的就是人民的内部矛盾,谁输谁赢,于大燕都无碍,也无伤大雅,只是碍着我的心情罢了。阿邦说我们三位一体,就是说我可以想办法下黑脚,拉偏手,扯后腿,我想让小武赢,想让他开心。当然,也不想让公羊潇洒头上的光环再多一只。那样,于我和我父皇是极不利的。太子马马虎虎,影子太子却文武全才,出色至极,百官怎么想?万民怎么想?我父皇怎么想?
我突然心生恶念,就好像每个人心中都有的恶魔,突然就钻了出来。我站起身,假装去找翻腾衣服,顺手把个小瓷瓶塞到袖子里,也没让阿邦和小武看见,只说,“小武好好休息,阿邦给他按摩一下,免得下午打的时候手脚发软。”
“你去哪儿?”小武看我往外走,问。
“我去透透气,这都过了中秋这么多天了,秋老虎还没走,房间里闷死了。”我说。
“别淘气啊。”阿邦怀疑地看着我,因为我这种懒虫,天气热的时候总是窝在房间里不出去的,怎么会想随便走走?
我挥挥手。
这种肢体语言最容易让人误会了,于阿邦而言,这动作的意思是:放心吧。以后我若狡辩起来,可以理解为:你少管我吧。
特权阶级学子所住的国子馆不比其他三馆,它占地很大,但只有八个房间,确切的说是八个套间,算得上地广人稀。我摆出散步闲逛的姿态来,绕着国子馆的风雨长廊走了一圈。
国子馆最好的套间当然是我的,正房正厅,高大明亮。其次,是公羊潇洒的,离我的住处不远。再其次的房间都差不多,分给了包括赵关在内的五个人。我在走廊上背着手溜达,看似无意,其实很认真的观察了一番。
赵关在比武中受了伤,虽然是轻伤,但谁让他是外国留学生呢,早被曹大祭酒带到国子监内特设的医馆去了。医馆的大夫都是太医院派下来的,相当有水准,治疗这点外伤,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就是杀鸡用牛刀。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估计得留馆观察,所以现在他根本不在,晚上能不能回来睡觉都两说。
小武和阿邦待在我的房间,另外三人是二字王候,安谷王的长孙张书玉、汝明王的三子何藻、长庆王的幼孙宋先华,都关在自己屋里休息睡觉。惟有公羊潇洒的房间,我重点的侦察对象是空的,他人根本不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他房间外逗留了很久,突然觉得其实这位影太子有些神秘。我只在他该出现的地方能见到他,至于他在业余时间都干点什么,我是根本不清楚的。不像我,因为日日和阿邦、小武在一起,目标大,做什么都有人看到。
就比如现在,他早上才进行了武比,这会儿不好好休息,跑哪里去了?他总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给我阴谋感。或者,我本来就对他有成见,他做什么,我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但这样正好,我见左右无人,立即推开门,潜入了他的房间。话说公羊潇洒在国子监里从没有锁门的习惯,不像我,只要出门,就一把铜将军把门。如此看来,他显得比较坦荡,我就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其实,正是如此,因为我屋里藏了太多东西,违禁的东西。但如果有人问起,我也有理:大燕太子的房间自然是重地,当然要保护好了。
只是不管是谁,哪怕地位高如我这样,偷偷进别人的房间,也还是有一种做贼的心理。我心里咚咚乱跳,很没出息的两腿发抖,转了一大圈后,才把袖子里的小瓷瓶拿出来,在桌上的茶壶中洒了一点,而后又迅速收起。可能是太紧张了,有一点粉末洒落在了桌上,害得我又胡乱收拾了半天,这才出门。
哪成想才把门关好,一转身,就见到公羊潇洒站在我面前,把我吓得三魂七魄都要丢了。
“你干吗啊,走路都没声音!”我惊得差点摔倒,幸好他“好心”的扶了我一把。现在我觉得他神出鬼没,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出现,而且每每我都狼狈不堪。
“找我啊?”他眯着眼睛,令人看不清楚他复杂的眸光。
我迅速考虑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站在人家房间门口,也不知道他几时回来的,看没看到我出来,所以只能含糊着就坡下驴,胡乱点了点头,还顺此说了一句,“下午不是还有决赛吗,你去哪里了?”
“关心我啊。”公羊潇洒微笑起来,却仍然让人看不出情绪。当然,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谁关心你!”我哼了声,“我是嫌屋里闷热,出来溜溜,看到你不在,好奇罢了。你不是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了吧?”
“阴谋诡计?”他眨了眨眼,好像能看穿我的内心似的,害得我心头哆嗦,不自禁的避开他半步。他却忽然话风一转,“纷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来没对你使过阴谋诡计。”
不知为什么,我心头一热,忽然很后悔给他下药。当然那不是毒药,只是一点泄药,以前恶作剧时,找温太医要的。温太医说了,不会伤害他人身体,就是让人拉肚子,暂时性的浑身无力而已。
武功再高,也不能没力。我只是想让他突然变成软脚虾,让小武赢他一回而已。
可是之前,我总觉得他对我很坏,现在却突然有一丝怀疑:他对我真的很坏吗?还是,他想假意赢得我的信任,然后再害我?可是他刚才说了,从没对我用过阴谋诡计。奇怪的是,我居然有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