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是考验行军的方向认知,还有行军的秩序。当然,其中也要克服野外的种种困难。
中期,考验的是各队的组织协调及攻防的能力,要抢夺的,要守护的,怎么分配军力,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如何诱敌,如何御敌,如何扰乱对方,减少己方牺牲……说白了,考的是兵法中的东西,以及面对突发情况的灵活应对。
末期,当然考较的是毅力。这个时候,大家都非常疲劳了。面对着前面的险境,后面的追兵,要如何坚守最后的果实,看的就是心志和整体的安排得当。
不得不说,战比设计得相当合理和实用,又有针对性,虽然学子们没有现代那种模拟战争的游戏装备,就是被仿真枪打中,身上有了印迹就算死的那种。但古代人讲诚信,只要被包了布的刀劈到要害,学子就会自动进入牺牲队伍,不再参战。最后战局的综述,也是各队队长自行报告,再收裁判官根据事实评判,并没有电子监控什么的。
小武那队如何,我不知道,但公羊潇洒又让我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若大燕最后内乱,要靠打仗来决定天下归属,若我没有小武和阿邦,我绝对会输给他。越是看他指挥若定,还能控制手下队员们的情绪,方位判断精准,我越是心下冰凉。一字并肩王不满我父皇许久,但他迟迟不肯动手,就是因为我父皇足够英明。
可是,当天下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真的没信心能胜过公羊潇洒。一想到这个,我刚刚对他产生的感激,就变成了戒备。其实,若我们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也许没有这么讨厌他。
“把手给我。”正埋头苦走,或者说是手脚并用地爬,拼命要跟上队伍时,一只大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撞进公羊潇洒的眼睛,似乎有一丝痛惜的神情,快速的掠过。随后,又化为上级对下级的那种冰冷和距离感。
“我自己能走。”我倔强着,努力站直了。
公羊潇洒并没有说话,而是抓起我的胳膊,自己的身子一转,瞬间就把我背在了背上。
“你干吗?”我惊问。
“你的速度拖累了大家。”他说得毫不客气,而且很大声,“如果队伍里出现伤员,我们也不会丢下的。”
他的意思,是把我当伤员了?再看向其他队员,都默不作声,显然我是被嫌弃了。
我扭动身子,想从他背上下来,可他力气大得很,令我动弹不得。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委屈得很,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还有穿越女的优越感,这一刻荡然无存。和他比,我永远落在下风,不管我多么努力也一样。我比不过他,什么也比不过,甚至,我都不是个男人!我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可是眼泪却大滴的滑落,滴在他裸露的后颈上。
他似乎被烫到了,身子僵了一僵,眼看着队员们从他身边经过,沿着他指明的方向继续前进,等我们坠在最后时,他才轻轻叹了声,“别哭,纷纷,干吗哭呀。”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异常的痛感,好像他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可是,被伤害自尊的是我!鞋子走丢了一只,而且短短几个时辰,脚上磨出血泡的人也是我!他干吗疼?从来以为男女是平等的,现在才明白,那是在精神上。而体力上,本来就有着天生的差异,何况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
看我不理他,努力压抑着哽咽,他沉默了,就这么背着我向前。好半天后,我渐渐觉得他的肩膀非常宽厚,比小武的还舒服,干脆厚着脸皮不出声。他爱背,就背着我好了。
寻找那些红点标注的东西,整整用了三个时辰的时间,直到申时初(下午三点),全队才找了个地方,略休整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向蓝色标记前进。
公羊潇洒判断准确,军力分配合理,我们黑队几乎没有走冤枉路,预估是最早到达半山腰的队伍。这样一来,我们也可能最先抢到那方玉印。
可是就如同狗群,头狗总是会受到追咬的,先拿到玉印,未来能笑到最后。要提防其他三个队的争抢,就像占据某高地,一方来攻,一方防守似的。公羊潇洒没怎么吃东西,坐在一边深思很久,然后把大队分为数个小队,指定了小队长,安排好作战方针。
迷惑敌人的,层层阻截的,前面探路的,后面断后的,必须牺牲的,带着玉印冲到最前面的,斥候与阻击手……
我冷眼旁观,惊讶的发现他居然知道每个人的特长。要知道这些被抽中的学子,不都是选修过武学的,也有我这种软弱无能的白斩鸡,体育白痴,而且为数并不算少。但是他能知人善任,实在是胸有锦绣。
后来我发现,越发现他的优点我越沮丧,干脆什么也不管了。最后只知道他亲自带我,做了策应那一组,也就是偷袭别人,以让敌人手忙脚乱,让自己人顺利通过。
“不管我有没有留到最后,你们都必须按事先约定的,做好自己的事。”他对大家说,“行军者,不在一人一马的得失,而是全局。只要我们把玉印找出,带到山顶去,哪怕只有一个人做到,就算完成了任务,我们黑队也就赢了。记得,即使身为主帅的我牺牲,你们的目标也不会改变,也要照着计划严格执行。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高喊,战斗力被调动得十足,个个摩拳擦掌。
傍晚的时候,黑队到达了蓝色标记,也就是藏玉印的地方。不出公羊潇洒所料,我们确实是第一个到达的。这时候,我立了一功,因为玉印是我父皇雕的,似乎我有心灵感应似的,很快就把玉印找了出来。看着队员们的笑脸,我悄悄有点满足感,因为我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第三十五章 悬崖,是青年男女的必经之路
然而,小武毕竟不是吃素的,我们这边才欢呼,他们那边就第二个到达了。也就是说,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我要和从小到大一处玩的、过命交情的好朋友变成敌对双方,尽管只是战术比赛,我心里也存了疙瘩。
因为事先有准备,黑队迅速化整为零,利用山川地势,摆出阵法分明的防守队形,而且边走边退,迅速令对方失去了攻击点。我对武学和兵法六窍全通,就一窍不通,但我看得出,小武应对得也巧妙。
不同的是,公羊潇洒准备的更完善,有好几次,我几乎和阿邦小武面对面了,结果又突然有了转机。互相看得着,但就是打不到。赵关气得哇哇直叫,却渐渐的离我们越来越远。天色全黑的时候,似乎是甩掉了红队。
我这时候完全服从命令,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完全的信任了公羊潇洒。夜间,山林变得危险,好在十二姑娘山并没有猛兽,不然国子监也不会放心让学子们半夜在山上窜。
大多数时候,也就是说不打斗的时候,公羊潇洒就会背着我。我确实成了累赘,但我也知道,如果我坚持自己走,那就更是累赘了,不如老实点,倒省得麻烦人。可是这样,令我可以近距离观察到公羊潇洒,看到他平时戏谑的眼睛闪着坚毅的光芒,他额头的汗水混着泥水,一道道划脸颊,英俊绝伦的脸上都花了,却有另一种阳刚之美,那是平时我只在小武身上见过的。
“你在偷看我。”他笑了一下,白牙齿在黑夜中闪光。
“我在观察你。”我尽量冷下声音道。
“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
他哦了一声,就不出声了,后面几个跟着我们这队的人都不作声。
我猜这次之后,外面又会传王世子对太子殿下多么好了吧?这是公羊潇洒的阴谋吗?在名声上和大义上站到有利的位置上。
我甩甩头,把这种念头摒出脑海。我发现我很坏,因为不管公羊潇洒做什么,我都能想到坏的方面去。这样,也许不好。
“咦,我们这是往回走吗?”我突然发现不对。
“纷纷真聪明哪。”公羊潇洒也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我们是骚扰小队,当然要跟紧敌人,难道要先离开这里,往山峰上冲吗?”
我记起,骚扰小队的队员都是武功最高的,人数却少,只有七八个。那些抗打能挨的,都是阻截队,牺牲队的队员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很会拖人的。而真正带着玉印先走的,都是山路走得最快,最会躲避的人。而且还布了疑阵,就算红队追上他们,也一时分不清玉印在谁那儿。
“你在这儿藏着,我们绕一圈就回来。”把我安顿在一棵树后,还检查了我腰上驱蛇防虫的药袋子,公羊潇洒带着几个人,悄悄摸去了。
不远处,有火光,可能是红队的人,也可能是其他队的。
其实我有点害怕,但我不能再提出要求,分散兵力来专门保护我。实际上,公羊潇洒非要亲自带着我,就有保护的意思。不然,我就算跟着最前面的小队往山峰走,有谁会像他那样看顾着我呢?不管为什么,他确实一直在照顾我。
我缩在树下,因为有这个太医院研发的药包,山蚊子呀,蛇呀,不知明的昆虫啊,都不曾近我的身。我听到远处有惊叫和怒骂声,火光凌乱,总之好像交上了手。我知道队员们很快就会原路退回、隐藏,所以立即提起精神,准备一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