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秦家已经败落,废帝更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却不代表她秦子若没有翻身之日。
只要争取时机,奉承慈安宫,重得太皇太后青睐,便是做为棋子,也可能被赐去权勋府邸。
正室是不可能了,秦姑娘认清时势,及时调整定位。
凭她的才貌,大有可能成为宠妾,再缓缓图谋,也不是没有扶正的可能,只看能否在关键时候起关键作用。
以前她是太傻,太执着与男女之情,却被无情背叛,今后再不会犯这等错误。
秦姑娘深觉自己历经坎坷、大难不死,心智更胜重前,只要给她机会,必有后福。
是以当杨氏诸女得到恩赦——先福王是被废帝毒杀,杨家实在冤枉,太皇太后赦免杨氏女眷,并行安抚——杨四娘为家族洗清罪名,夙愿得偿,自请留在宫中服役,以为感念太皇太后大恩,当然不会继续留在役庭,太皇太后姑念杨四娘原本也是知书答礼的闺秀,特擢升为女官,就算终身不嫁,将来到了年龄放出宫去,也有俸禄可享,不至无依。杨四娘在离开役庭时,特意再对秦子若嘲讽折辱,称她罪有应得。
即使如此,也没能打击秦姑娘的信心,她甚至没有回应杨氏的挑衅,挽着袖子一言不吭的涮洗溺桶。
心中却在咬牙,且等将来……
不过多久,废后因知刺帝自刎而殉死一事传来,秦七娘甚至没有一滴眼泪,因为这样的结果早在她预料当中,自身处境险恶,未来坎坷,“女诸葛”没有闲情逸致伤春悲秋,沉湎在痛失亲人的哀伤里。
秦姑娘只能集中精力为自己打算,要怎么才能摆脱困境,步步为营再归富贵。
正当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役庭静观其变忍辱偷生以谋出路的时候,忽有变故,宫廷竟然也不能待了,太皇太后要让她与她的姐妹们一般,换个地方做苦力。
这让秦子若呆怔许久,却没有万念俱灰。
人在艰险待得久了,一直倚赖的就是妄想中的再获富贵咬牙坚持下来,渐渐也就变得盲目乐观,倒更适应变故。
秦子若想起从前听过的许多传奇——名门闺秀没为官奴,甚至沦落至烟花柳巷,到底凭着才貌双绝与众不同大受追捧,被多情郎君救出苦海,最终与良人恩爱携老、幸福圆满——最成功最典型者,就是蔷薇娘子。
这么一想,去为官奴倒比留在宫中更多机会。
子若姑娘认为自己虽不识医术,可琴棋书画却胜蔷薇娘子许多,更何况还有智计百出,出了这宫墙的限制,说不定更有用武之地。
那叫一个信心十足,完全不受变故的困扰,反而暗存兴奋。
坐井观天自命不凡的人,更不识得世情百态,子若姑娘毫无意识,她的智计百出是靠自家父祖兄长鼓吹,就连废帝当初也不尽信,只不过认为七妹妹要比普通闺阁稍强一些而已,更别说“欣赏”她的这些人眼下何在?真亏她还有这般自信。
很快到了秦怀愚父子处刑的日子,他们俩,被判凌迟。
而秦氏一族凡八岁以上男丁,处斩。
得生将为官奴者,一个不漏跪于当场观刑,秦子若自然没被遗忘。
宣武门外,群情沸腾,百姓喊杀之声震彻九宵,甚至有人不顾京卫挡前,冲入刑场分拾罪逆血肉,投食恶犬,更有不少菜梆破鞋,铺天盖地袭向秦氏女眷,那些“愚民”,个个咬牙切齿怒目恶言,秦子若竟亲眼目睹她的一个年龄尚小的堂妹当场吓死!
直到这一刻,“女诸葛”才感觉到了一丝惧意。
她紧紧闭眼,不去看父祖被缚刑柱受刀剐处死的惨烈,可如雷震耳的民愤却不受控制地侵入耳里,让她忍不住颤抖。
心底却仍有个声音,忍过去,忍过这最后一道关隘。
这还远远不是最后。
归化,就像一个地狱再等着秦子若。
一路之上,押赴秦子若的衙役并未对她着意苛刻,甚至还极为照顾,没有像对待普通官奴般铁锁加身徒步而行,而是给予了乘坐囚车的待遇。
这让秦姑娘“饱受惊吓”的心灵得到了修复的机会,渐渐平和,妄念与期望又隐隐冒头。
可是当抵达归化的那一天,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显然都被预先告知这位官奴的身份——秦怀愚的嫡孙女,废后一母同胞的妹妹,毒杀包都司勾结北原犯境之罪魁家眷,并且听说这位并非普通闺阁,实为助纣为虐对废帝出谋划策的妖女!
归化百姓痛失家园与亲人的一腔怒火尽都发泄在秦子若身上。
当囚车近前,与宣武门外的喧嚣不同,归化城外鸦雀无声。
可一双双充盈血泪的怒目,甚至比当日夹裹飞雪的北风更要阴冷,让秦子若切身感觉到父祖当日身受酷刑的剧痛,她终于听见自己牙关颤抖的声音,竭尽全力也不能遏制。
尚不及真正绝望……
沉寂的人群突然发出一声哭嚎,显得尤其尖厉。
一个妇人,骨瘦如柴,冲向囚车。
“杀千刀的罪逆,都是你们秦家,助纣为虐,帮着废刺帝残害忠良,勾结北原贼蛮进城,我的家人,公婆夫君、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就连才刚出生的孙儿都不能幸免!若不是我那日因事回了娘家不在城中,也会死在北原兵手里……还不如死了,留我这一个人,以后要怎么活!”妇人手臂伸进囚车,竭力揪灯秦子若:“罪逆,我要你偿命,为我家人偿命!”
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
有那壮汉,脸上无鼻,耳朵也缺了一只,声音嘶哑:“妖女,看看我的模样,是被北原军残害,好容易才逃得一命,父母妻儿却无一得保!”
更多的人涌向囚车,秦子若苍白的辩解与申冤,被愤怒的责问淹没得连她自己都难以听清。
归化这座城池,不容秦子若进入。
她最终死于激愤的百姓之手,就连所乘囚车都被拆得粉碎。
没有人用利器,只是拳脚加身。
秦子若代替她的父祖,使得归化百姓的仇恨有了宣泄之处。
她的死讯传回锦阳,太皇太后只听一个结果,再没兴趣关注过程,旖辰却细细追问了究竟,得知秦子若几乎尸骨无存,险些被万众踩踏成为肉泥,没有笑意,只有冷肃。
便是这样,也远远不能释怀,仇人们死得再凄烈,也换不回她深爱的人。
旖辰只对新帝说道:“顺哥儿,你要记得,这都是你的堂叔楚王的功劳,没有他,你父亲便就枉死,你也不会位及九五,你千万要牢记叔父的恩情,决不能负义。”
腊月,卫国公回朝,新帝行登基大典,改元,大隆再度开启崭新篇章。
从这日起,也正式揭开后世史官笔墨盛赞之“明宗盛世”的繁华序幕。
☆、第七百八十三章 喜得贵子,故事终结
旖景仿佛是从一个叵长的梦境醒来。
天光恍惚苍白,透入蝉纱,窗里一盆琼花正在盛放,窗外竹影婆娑,风声便隐约耳边。
她不知为何,是赤脚站在地板上,微一侧目,又见朱纱帐半卷半放,墙上那幅墨色山水,床边孤高的九枝灯,地上雕花香炉。
妆镜里映出她的身影,隐约,纤弱单薄。
心跳攸然仓促。
当慌张的目光看清紫朱琉璃樽,五支各异精美的绢花,旖景总算忍不住惊叫出声。
满头热汗,呼息急促。
帐子里的人几乎是随着那声惊叫立即半坐起身。
旖景好半响才清醒了意识,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摁在锦衾的手掌移向已经笨重的腹部,感觉到微微的一个胎动,王妃这才真真切切地安心。
一声“吱呀”是槅扇开合,急促地脚步声,随着纱帐卷开,旖景看见虞沨神色紧张,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紫蟒朝服未换。
“又做噩梦了?”他侧坐榻边,将她搂入怀里,气息拂过耳畔一片温热。
旖景看向槅扇外间,已经亮亮一片日照,炙阳刺入窗扉溢出炕席落在地板上,显然是正午时候。
难怪她觉得闷热呢。
“刚才梦到远庆三年,是我才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旖景倚在虞沨怀中,缓缓地松了口气,掌心与掌心重叠,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越发安稳。
依稀仍是记得的,远庆三年舒醒过来,那时的诸多愧疚与沉痛,悔不当初与怨恨满心。
那时的她,应是没想到会有今日,一切噩梦险恶烟消云散,与身边人再得结发同心的缘份,携手共老,所以她再不期望时光重头。
这时,已是瑞正元年,寒冬已远,五月入夏。
旧年冬月的辛未事变已经不再让人津津乐道,民众们更多议论的是西梁再次来使——友邦已经换了国君,虞颢西正式登位,授令薛国相为使臣访隆。
百姓们于是都听说了西梁将正式对北原西廷开战,大多击掌称庆,北原人俨然已经成为“公敌”大隆与西梁两国都恨不能将其除之后快。
而自从旖景在新岁后被诊出喜脉,这时已有六月的身孕,却是早在两月前就已经了有几分大腹便便的模样,不比那时怀晓晓时,直到临产还不十分显怀。
好些个月来,胃口奇好,但孕吐也十分频繁,常觉困倦,却又睡不安稳,夜间翻来覆去甚易惊醒,睡到日上三竿就是常有了。
总之这回很折腾,搅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而虞沨原本打算着政变风波一过,还能继续有段闲睱,在家清静,哪知当太皇太后诏他商议朝中人事——秦氏党羽尽数清除,虽大多并没参与归化失守,不致处死,却无一漏网的被去职夺官,人事自然有甚大变动,虞沨尽职尽责上谏,除了顾于问为首的诸多翰林都被授实职,更从地方擢调了一批政绩显著者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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