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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 (刹时红瘦)


莺声连忙啐了一口:“那等蹄子的胡话,妹妹何必放在心上?谁不知道宋嬷嬷的尊贵,你可是她唯一的孙女儿,要说也算官家千金了,这点子事哪里难得了你?”
有官家千金还做人使唤丫鬟的吗?但莺声说得十分自然,面不红心不跳,态度诚挚得让红雨反而脸红了,心里头难免也会窃喜——可不是嘛,父亲眼下虽是国公府的家奴,可太夫人何曾真将他们一家看做奴婢?将来脱籍是免不了的,宋家可不正是官宦之家,将来自己可不就是官家千金?
自己完全可以与小娘子们一样,过着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偏偏祖母心实,说受太夫人恩惠无以为报,才劝着自己进来做丫鬟报恩,可到底是普通家奴比不得的。
却不曾想,她爹不过就是宋嬷嬷的养子,之前又入了奴籍,就算是得大长公主的恩惠脱籍,也说不上是官家子弟,更何况于她?
莺声的话说中了红雨的小心思,成功的让红雨求到了宋嬷嬷跟前儿。
“祖母不是也希望我去绿卿苑吗,可巧莺声得罪了春暮,在那里待不住,莫不就许了她吧,她调来侍候世子,绿卿苑正好就有了个缺儿,虽然是个二等,可有祖母筹划着,升为一等也是迟早的事儿。”
远瑛堂后/庭的忍冬花荫里,红雨与宋嬷嬷避开了旁人密谋。
宋嬷嬷却啐了一口:“一个贱婢,还敢自己挑拣主子侍候,也不掂掂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两。”
这话,自然是在骂莺声。
在宋嬷嬷心里,当然是不把自己当奴婢看的。
“祖母……”兴致勃勃的红雨愣了神儿。
宋嬷嬷长叹:“你到底还小,考虑事情还是有些欠稳妥,你可想过那莺声的意图?哪里是受了罚,得罪了春暮,不过是因为年龄大了,仗着几分姿色,就起了那等龌龊心思,国公府这么多小娘子,她怎么偏偏想去世子院里?若真如了她愿,将来闹出什么风波来,我们都得被牵连。”
红雨垂了头:“那我拒了她就是……”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宋嬷嬷忽然又松了口,狡黠地神情沉在眼底:“你别答应她,也别拒绝她,等她再寻你,你只说要替我做双鞋子,可女红不佳,求了她指点……”
接下来的几日,当莺声洗完一院子丫鬟的衣裳,就开始坐在窗前做鞋……
秋月的工作总算有了新进展,这一日喜笑颜开地来旖景跟前儿汇报——
“要说那蹄子可真够警慎的,早些时候咬死不承认,原来是红雨那头没松口,瞧瞧眼下,都为宋嬷嬷做起鞋子来,她只道事情定了七八,再不瞒着了,在五月面前夸耀呢,说是不过多久就要去松涛园里侍候了,还羞羞怯怯地赞扬世子爷的才华风度,仿佛转眼就会做了姨娘一般……真是恬不知耻。”
一旁的春暮听了,险些没有去捂秋月的嘴:“在五娘面前,这都是说的些什么胡话!”
旖景自然不以为意,暗忖宋嬷嬷果然要顺水推舟,红雨来绿卿苑她不反对,可让莺声这个祸害去长兄身边……那绝对不成!
虽然,旖景并不以为长兄是那等胡来之人,可是……
像张姨娘,还不是楚心积虑地爬床功成。父亲当年又何常是好色胡来之人?
不过长兄院子里的事,也轮不到当妹妹的插手,她总不能去祖母面前说,莺声心思不纯吧……
还是要待宋嬷嬷出手,自己再想法子化解?
一个丫鬟的调动虽不算什么,可总得有个说头,宋嬷嬷又会找什么借口呢?
旖景思忖一番,决定先按兵不动,又问秋月:“让你打听楚王世子的事,如何了?”
秋月连忙汇报:“早就打听明白了,可五娘没问,奴婢一时竟然混忘了……楚王世子这次回京,听说再不会去翼州,那日五娘遇到他,正是回京后的第三日,专程来太夫人跟前儿问安的,后来还与咱们府里的世子爷下了几局棋……魏先生与楚王世子常有书信往来,也难怪楚王世子会顺便拜访先生。”想想又加了一句:“并没什么蹊跷。”
旖景失笑:“我哪里是觉得蹊跷,不过是有些好奇,不知楚王世子为何突然回京而已……照你打听的来看,想必是学业已成,才回老王妃跟前尽孝的。”
话虽如此,想到关于虞沨身染恶疾,活不过冠岁的传言,旖景还是免不得心内沉重,算着时间,清谷大概还得等两年才出现,且不说这一世他的恶疾能否会被清谷治愈,就算一如前世时,清谷能治好他的“恶疾”,事情到底还是已经发生了转变,这一世的他不仅师出名门,更是少年成名,再治好了“恶疾”,对虞洲的威胁无疑比前世翻了几番,如果这时的虞洲尚不足惧,可万一真如自己推测,镇国将军心怀恶意……
保不住会摁捺不住,提前发动阴谋,谋害世子的性命。
这个可能,好比阴云密布,笼罩在旖景的心头,以致于让她坐立难安,歪在榻上,细细盘算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楚王妃的死因,必须要尽快地确定。

  ☆、第二十一章 一见牵心,盘算姻缘

荫中岁月长,墙内佛音老。
茂密似遮的古树,延绵如幛,隔断了锦阳京的繁华与喧闹,澜英山里的辰光,仿若碧叶间投下的日影,迟转缓移。
短短十日,可是对三娘来说,仿佛十年那般漫长。
空旷森凉的寂寂庵堂,盘旋不去的浓郁佛香,垂眸静坐的灰衣尼师,平稳单调的梵音吟唱,以及每隔几息落下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木鱼声,一切地一切,让三娘恨不得拍案而去,弃这枯躁陋室,回那锦绣繁华。
可是她不能。
已经忍耐了十日,眼看半月期限将至,她不能半途而废。
微微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膝盖,三娘略抬眼睑,再一次打量净平尼师端正的身姿。
听说,尼师从前是宫中女官,也是勋贵出身,此时虽已年过半百,往日又只是拉长一张肃面,神情凝固如森凉的岁月,让人望而心死,可从那清秀的眉目间,还是不难看出她曾经拥有的花容月貌。
是什么原因,让这么一个人,甘愿长伴孤寂,终老佛前?
对净平尼师经历的揣摩,成了三娘消磨这十日枯躁的主要消遣。
真的到了这里,又想到宋嬷嬷的一番话,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自她心里油然而生。
她才不要,这有如死水的生活。
与之相比,对五娘的暂时隐忍,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三娘忍不住又移了移身子,手中的持珠一不小心跌落案上,“啪”地一声。
净平尼师清眉微蹙,三娘不觉一阵紧张。
还好一个小尼姑及时解围,从门外进来,小声禀报有香客来访。
目送着净平尼师迈出庵堂,三娘才吁了口气,冲着一边的小尼师挤了挤眼——这一位是被她用银子打点过的,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很是照顾。
“坐得有些乏了,我想出去走走。”是商量的语气。
小尼师微微一笑:“女施主请便,今日诵经时辰已经足够了。”
其实佛前那柱木华香还有一半,不过净平不在,尼师们大多还是通融的。
三娘报以感激的微笑,揉了揉麻木的膝盖,放轻步伐走向庵堂外的明媚阳光。
绕过庵堂,便见一侧的空地里,站着十余名雕像一般的健壮男子,一色的乌衣,腰上横着长刀。
三娘顿生好奇,这来访的香客,仿佛来头不小?
清平庵并不似佛国寺,凉风寺那样的名刹,香客往来不绝,除了偶有贵族女眷前来听禅论经,实在人迹罕至,可眼前的阵势……来者仿佛是男客?
这十日实在是太过枯躁无味,三娘不由得对这访客产生了莫大的,一窥究竟的兴致。
她知道空地东侧有几间竹堂,正是净平接待香客的地方,于是便从一旁的小道绕行,直到竹堂之后。
一如她所料,竹堂后的轩窗微敞着,足以窥视内里情境。
才刚刚站定,便闻一声慵懒地,略微低哑的声音:“不过是灯油银子罢了,尼师何必推辞?”
三娘小心地透过窗框的缝隙往里看——
珠冠玉袍的少年跽坐在净平跟前,凤眼微挑,唇角噙笑,眸光回转间,让青灰简陋的竹堂忽然明媚起来。
三娘的呼息微微一窒,突然觉得阳光实在是太炙烈了些,把面颊晒得发烫。
净平背窗而坐,却是看不清神情如何,三娘只听她说:“只需二十两足够,其余的,还请施主收回吧。”
少年微微一叹,那叹息声似乎落到三娘心底,激起数圈涟漪。
“不过是为亡母做做功德,尼师就可怜在下一片孝心吧……”
原来是个失了母亲的可怜人呀,三娘似乎也要忍不住跟着叹息了。
“施主若真记挂着亡人,就当改了这脾性才好。”净平古井幽波千年不变的语气,竟然带着丝严厉的责备:“你母亲若再世,是断不会看着你这么……”
那少年眼底的明媚一敛,慵懒尽失,神情瞬间端肃:“尼师!这样的我有何不好?至少在他们眼里,是希望看着我这样的。”
竹堂一时静谧,时光仿佛凝滞于少年目中的倔强与坚持,以致于三娘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不知是自己心底的声音,抑或是净平的哀叹。
“施主如若果然参透,无恨无欲,也还罢了。”
少年再度噙笑,一笑间,眸底魅艳轻漾:“我在红尘,不在佛前,好比尼师居于世外,不也常为亡母抱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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