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万念俱灰地看见,大长公主只是疲倦地挥了挥手,甚至连呵斥都觉得多余,只让她领着宋辐回家待责。
当然对于胡子马的忽然倒戈,宋嬷嬷也心生疑惑,可不及她有所行动,胡子马就从锦阳京的市坊间消声匿迹,据说是跟着个江湖游侠闯荡去了,这自然是旖景的后着,为的是不让宋嬷嬷追察到她的身上来。
后着当然不仅此一步。
待宋氏母子回家待责之后,旖景又回了远瑛堂,有一些话,她是一定要提醒祖母的。
“孙女知道祖母定会为难,可宋嬷嬷这般行为,委实不能再放纵,否则将来,她只持仗着往日情份,更会胡作非为。”旖景叹了一声:“这一回不过是因为杨嬷嬷处罚了与她交情甚好的管事,她竟然收买市井无赖,欲陷杨嬷嬷于不义事小,更不顾及咱们府的声誉,如此睚眦必报,让人思及,委实心惊。”
大长公主经此一回,对宋嬷嬷也是心灰意冷,可一想到她为了尽忠终身不嫁,还有曾经生死与共的情谊,到底有些迟疑。
旖景当然能体会祖母的心情,紧跟着又劝道:“祖母,虽说宋嬷嬷曾有功劳,您顾及往日情份,宽待她也无可厚非,可若是连这般涉及家声厉害的事也不追究,将来府里的旧奴岂不会有样学样?依我看来,情份是情份,规矩是规矩,两者必须分明,宋嬷嬷当年口称因为祖母的恩义,甘愿侍候身旁,原本也是她的忠心,可渐到这时,却成了倚仗祖母的信重与旧情越发跋扈,岂非是有违当初的本心?所谓忠诚,倒早已变了味道。但她是如此,祖母尚还顾及旧情,莫如再给她一个恩典,脱了宋总管一家的奴籍,或者赏他们铺子自去营生,或者送他们回宁海安家,也算全了从前的生死情谊。”
这当然是以退为进,旖景相信虞沨的判断,宋嬷嬷必不会轻易放弃,可当她一再坚持留在国公府,用心如是,祖母必当生疑,会对她多加防范。
果然,当大长公主听取了旖景的建议,召来宋嬷嬷,提出要脱了宋辐的奴籍……
宋嬷嬷哪里不知这是要客套地驱逐他们一家,顿时又是痛哭,又是叩首,只说自己犯了重罪,无颜领恩,唯求惩罚,再不敢怀不甘之心,若公主不肯原谅,只能以死谢罪。
说是如此,还不是用“死”来要胁,欺大长公主慈悲,顾及生死情谊,为了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忍置他们于死地。
大长公主已经很是不耐,冷声说道:“既然你坚持如此……也罢,我顾念着你跟了我数十载的情份,也不强迫你离开,只是既然你甘心为奴,就得遵循府规!宋辐这次犯了大错,受罚也是应当,再不能任总管之职,本应受杖责之罚,念及旧情,我再网开一面,责他去城郊庄子里当差,今后若有行差踏错,不服管教,倚仗旧势妄为之举,当罚则罚,再不宽恕,你可服气?”
宋嬷嬷哪里敢说出个“不”字。
“还有你……罢了,你年纪大了,原本早不该操劳,今后好好在家里颐养天年,若是我得了闲,再叫你进来说话。”
宋嬷嬷面若死灰。
因为大长公主言下之意,不仅是没了她所有差使,甚至剥夺了她出入国公府的自由。
“至于冬雨……”
这四个字更让宋嬷嬷胆颤心惊。
大长公主一叹:“景丫头说她倒是个懂得好歹的,这事与她无关,我也不会牵连无辜,还是留在绿卿苑里吧,只是她今后,除了年节上的准假,是难得与你团聚了,你若是不舍,我这就准她出去。”
冬雨可是宋嬷嬷眼下唯一的希望,哪能被人“斩草除根”,当即一番赌咒发誓,说冬雨本是国公府家奴,不敢有异议。
大长公主冷眼看着宋嬷嬷受辱至此,尚且俯首恭身,紧蹙的眉间,渐渐凝聚了疑惑。
宋嬷嬷虽不敢正顾,却已经察觉,但依然咬牙坚持,因为她已经没有后路。
半世筹谋,怎能止步于此?
只要有宋辐在手,只要冬雨还有机会,她就不会认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尚未成行,再发凶案
宋嬷嬷母子彻底失势这一件事,当然在国公府引起了仆妇们的热议,数十年间,无论各处管事,还是一些“有志”攀高的婢女媳妇婆子,不乏对宋嬷嬷“孝敬”奉迎的人,明里暗里主动奉上了不少好处,当然多少也落到了一些实惠,更是将宋嬷嬷看作“二主子”,极尽巴结讨好。
谁让唯一能与宋嬷嬷相提并论的杨嬷嬷“铁面无私”,不好打交道呢,大家要捞油水,自然都得“弃暗投明”。
可人心就是如此,“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也是世事的铁律,当宋嬷嬷风光时,自是人心所向,当她一翻船,不少人就开始冷嘲热讽,甚至还有那些“眼光短浅”之辈寻去宋家,讨要曾给出去的“孝敬”。
最受牵连的人无疑是冬雨,她这一回,是切实品尝到了“一落千丈”的凄凉。
原本绿卿苑里的仆妇,虽有那些察颜观色者瞧出几个一等丫鬟对冬雨的排挤,往常就对冬雨“敬而远之”,也常有背着她指点议论的时候,可到底还顾忌着宋嬷嬷母子,不敢当面奚落,但这一回,众人显然都没有了顾忌。
当面嘲笑那是每日必然,背后下绊子更是数不胜数。
冬雨自从出生,什么时候受过如此折辱,一身傲骨被人不断地往里摁钉子,只觉得度日如年,红着眼睛见谁都恨不得千刀万剐,心下也是懊恼不已——她就不明白了,祖母何故这般坚持,大长公主明明网开一面,给了他家一个风光而退的机会,为人奴婢有什么好的,莫如领了恩典自立,或者回宁海老家,还是官宦家眷不是?
但宋嬷嬷“临行”之前,甚至来绿卿苑专门叮嘱了冬雨,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忍辱,切切不可再有行差踏错,一家子今后能不能翻身,皆都指靠着她了。
冬雨本不甘愿,但转念想到虞二郎,才接纳了祖母的殷殷嘱咐。
她还有起码的自知之明,若是离了国公府,仅靠一个宁海百户亲眷的身份,给宗亲子弟做妾都是痴心妄想,唯有紧紧地巴结在五娘身边,将来才有盼头。
冬雨咬牙决定,为了得“良人”的宠爱倾心,为了将来的光明前程,暂且“卧薪尝胆”,总有她扬眉吐气的一日,将今日所受的屈辱一一还给那些鼠目寸光的贱婢。
当然,还有一些自忖“目光远大”的仆妇,琢磨着以大长公主的“重情重义”,这一回无非就是被宋嬷嬷气着了,当风头一过,时间一长,主子心里的恼火一平,说不定宋嬷嬷还有出头之日,便不死心从前的“经营”,依然与宋嬷嬷维持着交好。
而对于旖景来说,此事虽已告一段落,暂时不用再担心宋氏母子,但宋辐的身世之谜,还有宋嬷嬷的恶因,依然重重压在她的心头,偶有阴霾围绕的时候,更兼着生死之恨,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更有让她“痛心疾首”的事——为了重金收买胡子马倒戈,耗尽了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积累的“红利”,每当看着空空荡荡的小金库,闺阁千金顿时产生了一种“一贫如洗”的焦灼感。
偏偏秋月还时常雪上加霜——这一次杨嬷嬷险被陷害的事,秋霜姐妹尚且被瞒在鼓里,不知化险为夷的背后,有五娘“千金散去”的悲壮,还道是宋嬷嬷“恶贯满盈”终于“遭来天遣”呢。
午后闲睱时,秋霜姐妹在牌桌上对待旖景依然“铁面无私”,尤其秋月,近些日子以来“财运当头”,回回都是最大的赢家,当见旖景次次都为了“赌资”肝肠寸断,还出言打趣:“五娘真是小气,自打从涟娘子手上接了疏梅楼管理,月月都有红利可分,还在乎这些个小钱。”
夏柯是唯一的知情人,对主子的处境那是满怀同情。
旖景每每哀叹:“夏柯你说,我这是不是就叫做好人没好报?”
夏柯十分体贴:“五娘宽心,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事实证明,夏柯姑娘是个“洞悉天机”的。
飞短流长中,时光易过,转眼到了七月。
旖景的好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忽有一日,照常去远瑛堂问安,大长公主让玲珑搬来了高高一摞帐薄、地契,干脆利落地往旖景面前一摆,十分“财大气粗”地宣布,这些都是早早准备下的实业嫁妆,从今以后,交给旖景自己打理。
旖景怔忡一阵,眼睛里渐渐开始“金光熠熠”,多日以来的焦灼难安一扫而空,某种豪情壮志油然而生。
随着大长公主一一展示下来,那些铺子宅子庄子田地,更加让旖景欣喜若狂,脑海里顿时产生了小金库丰盛饱满的情景,然后是自己“穿金戴银”的地主婆形象。
“过了十月生辰,你虚岁就已经十五,也该是学着掌管这些的时候了。”大长公主尚且感伤于岁月弹指,爱怜地抚慰着已经被“突然暴富”震惊得心花怒放的某个财迷,一边筹划着:“这么仔细一想,景儿你自打出生,还不曾去底下庄子里见识,也罢,不去看看,只怕你一时摸不着头绪,准备一番,就先跟着我去住上几天,也好因地施教。”
旖景自然频频颔首,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检阅”她的财产。
大长公主再一考虑,瞧了一段时日,虽知旖景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到底还小,一时间接手了这些“嫁妆”,只怕掌管起来也会吃力,再说如此一来,以后她更多出门的机会,光是几个丫鬟跟着也不放心,于是又再决定,让杨嬷嬷不再协理家事,正式调去了绿卿苑做管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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