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如觉得,一定是小白的出现太没有分寸了。
于是,厅中众人都看到了下面惊悚的一幕——
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伸出白皙的素手,在那条长相不甚和蔼的白眉蝮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皱起清秀好看的远山眉,道:“你怎么随便跑出来,把别人都吓死了。如果你下次再这个样子,就没有烧鸡吃了。”
旁边站着的一名侍女原本是端着茶壶准备上来给酒如斟满茶水的,结果就看到那一条白眉蝮蛇爬到那女子的手臂上,立即顿住了脚步,冷汗从背上渗出来,然后更加让她承受不住的画面就是那漂亮姑娘在白眉蝮三角形的头上的那一拍,该侍女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抽,然后迅速失去活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厅中气氛一时间僵硬无比。
二管家迅速反应过来,指挥着其他人道:“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两名侍女迅速走上前来将那晕过去的女子抬走,还特意避开了酒如。
方懿嘴角抽了抽,和那玄衣男子对视一眼,然后再看向安坐椅上的酒如,犹疑地问道:“夏老板……你是驯蛇女?”
驯蛇女,一般是在南疆等偏远的地方,生于盛行巫术的世家门第,巫术高强,是部落中除族长和巫祝之外的第三核心。然则这样的女子一生都不能离开部落半步,在中原几乎不曾出现。
那玄衣男子的目光亦带着三分探究地望过来。
酒如老实地摇摇头,道:“不是,是它自己在看到我的时候就黏上我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肖沛配合地点点头。
方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然后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酒如:“……可能吧。”
方懿继续问道:“而且是人/兽?”
小白:“……咝。”然后用三角形的脑袋蹭了蹭酒如的肩膀。
肖沛端着茶的手抖了一抖。
方懿:“……”
小白的出现打断了原本进行得很好的生意谈判,酒如原本想要把它塞回竹篓里去,但小白前两天刚吃了一整只烧鸡还没消化干净,以至于力大无穷,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扒不下来,只好让它在自己身上待着。
于是,方懿和和那玄衣男子就这样看着酒如和她身上据说是“慈眉善目”的小白,继续刚才的话题。
“夏老板,倘若我没有听错,你方才说的是……我这三千金,根本买不到你的货?”方懿挑起眉头看着那个小姑娘。他并不认为以三千金买下一幅大宇初年的字画是便宜的价格,别说这个小姑娘青嫩得不像话,就算是街市上古董老商家亦定然会一口答应下来的。然而,方才这女孩子的表现,却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老练与……狡猾。
坐在一边的玄衣男子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继续慢慢地摇着折扇,饶有兴味地看向酒如。
酒如被那两个男人看得发毛,但还是摸着小白的脑袋,强装镇定地道:“我方才说过了,大宇初年的字画,纵然是颜晓之流的名作,亦不在本店收藏之内。我们有的墨宝皆是乾封之年的名家所作,倘若方公子舍不得那些金子,仍旧意在大宇初年的字画,请恕小女子再不奉陪,请方公子另请高明吧。”
方懿沉默。
大宇初年的字画在市面上已经算是比较难得,更何况是颜晓等名家之流所作。而这个小姑娘却根本瞧不上眼,还说他们只有乾封年间的东西。
那玄衣男子眸色也深了深。
乾封是大宇之前的朝代,大宇皇室之所以登上宝座,乃是家族世仇揭竿而起,在推翻乾封统治之后,将前朝不少的古物珍品皆付之一炬,再加上几百年的辗转波折,能够存留下来的乾封年间的古董已是少之又少。
这个小姑娘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若非什么都不懂胡言乱语,那就是真的有这些东西。
方懿与玄衣男子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酒如原本还有些忐忑,她将老底说出来,是想赌一赌方懿的气魄,此时却又担心自己夸下海口把东家吓着了导致这一单生意无疾而终。然而,当她看到那青衣男子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案几上,目光复杂地转过眼来看自己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一把,自己赌赢了。
果然——
“请恕在下无才,古董这东西,在下实在晓得的不多。夏老板说自己有乾封年间的墨宝,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方懿道,“不知夏老板手上的货物,是乾封哪一位名家所作?”
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
酒如摸着小白的脑袋,强忍着胸中激动看了一旁的肖沛一眼,再将目光转向方懿,微笑道:“我们也知道,方家财势皆非寻常人家可比,方公子的眼光定然也不仅限于民间流传的画作。而乾封年间虽说有不少一流墨宝,然则尽管年代久远,却始终不如末世战火纷飞之际文人画师胸中的山河破碎之景。”顿了一顿,酒如看着方懿那渐渐变化的眼神,眉眼弯弯,嗓音略略低沉,抛下一颗重磅炸弹,“不知方公子是否听过,乾封最后一任左相,有‘绝世天女’之称的权臣——慕琉月?”
方懿眼皮跳了跳,而那一直纹丝不动端着茶杯的玄衣男子,此刻也缓缓合起折扇,微微坐直了身子。
慕琉月,这个名字,怎么可能有人没听过。那个仅存在于史书中的绝世女子,传说中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如天降神女,原本应属天上瑶池仙子,却在乱世辗转一生,白衣浸染血色烈艳,手握重权,以一孱弱女子之身为乾封大统鞠躬尽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最终却抵不过大宇铁骑踏平江山。绝代芳华绽放于一场盛世,也终结于那一场乱世。乾封左相慕琉月,才高绝顶,其文墨真品在当时已是有价无市,更别说放在今日。
看见方懿的神色,酒如知道他已经心动了,按捺住自己的心绪,镇定地道:“不巧,我手中恰有一幅慕丞相的《血月河山》,只是此物珍稀无匹,而我与师兄二人别无倚仗,倘若方公子要定了它,我也没其他的话讲,而若是不符合方公子心中所想,还望您能对此守口如瓶。”
方懿看着酒如,神色凝重,半晌缓缓道:“倘若夏老板手中真有此等重宝,我方家既然知晓了此事,定然也不愿意让此物落入他人手中。”
言下之意,是要这东西了。
酒如强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手中却没注意,小小地掐了小白一把,把它掐得差点咬上来:“方公子的意思是……?”
方懿一笑,道:“既然夏老板有这个自信,在下也有不小的兴趣。然则古董一行水深得很,正巧身边这位晏公子对此略懂几分,不知夏老板是否愿意带我们去瞧一瞧那《血月河山》?”
酒如转过眼看向那一身慵懒三分深沉七分闲适的玄衣男子。
男子接到酒如的目光,再次打开折扇,扇面上的山水画清逸潇洒,他扬起嘴角,礼貌地点了点头:“晏成蹊。谈笑晏晏,下自成蹊。”
晏成蹊……晏……成蹊。
酒如心中慢慢地咀嚼着这三个字。灵台恍然一阵悸动,深埋在脑海之中的久远记忆似乎在这一刻翻腾起来,却仅仅是一闪而过抓不住踪影。酒如定了定神,再看了那男子一眼,伸出手臂让小白重新钻进竹篓里,使唤肖沛背着,自己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晏公子,幸会。”
方家是一户很地道的人家。这是酒如在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马车之后对方家下的第三个定义。
家丁将装满了古董的马车拉进了后院,还给两匹马儿喂了草和水,而马车里的东西一件也没有挪动过。
肖沛爬进马车去,翻找了片刻,便从一个竹箱子里捧出一个用红色绸布包裹住的长轴状物体。
肖沛将卷轴放在庭院里的一张石桌上,方懿屏退了下人,园中只留酒如、肖沛、方懿以及晏成蹊四人。
绸布已是十分的破旧,但仍能看出是极好的料子,上面的花纹依稀可见是乾封皇室的传统样式。暗红的颜色,犹如染了血一般的凝重而鲜艳,仅仅是这一块布料,便让人仿佛嗅到了浓郁的血的气息。这想来便是该画作的原本包装之物。可是,像慕琉月那样惊为天人不染纤尘的女子,怎么会选择如此一方绸布来包裹自己的作品?
肖沛一层层打开绸布,将画卷缓缓展开。
传言之中,乾封左相慕琉月乃是一位清衣高华如神女下凡一般的女子,然则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其画作从来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娇俏花鸟之作,而是极为清新俊逸且暗藏恢弘气势的山水笔法。
初初听见酒如说这幅画名为《血月河山》之时,晏成蹊与方懿都有些奇异。慕相一身净华绝代无瑕,怎么会给自己的画作取一个如此暗藏杀机的名字,不会是后人胡诌出来的罢?但是,当他们聚精会神看着肖沛手中的画卷一寸寸展开,却被那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慑得心神狠狠一震。
那是站在山巅之上所见的一幅雁荡远景。山脉层峦叠嶂,大雪如鹅毛般纷扬,天色灰压压地沉下来,满世界的白雪皑皑,山间河水已经冻结成冰,却有七分血色浸染,漫山遍野的白雪中,触目惊心的血红铺洒,如严冬凛然绽放的红梅。那细小的黑点是军士们层层叠叠的尸体,兵刃刀戟折断,杀伐之气煞戾凄绝。山巅天空之上,一轮犹如鲜血浸染而成的明月已有大半隐入灰云之中,在灰蒙蒙暗沉沉的云幕里透出几丝狰狞哀戚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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