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婴思量了片刻,问道:“除此之外,我听说赵王身体欠佳,你一直待在边关不回去,会不会……”
晏溪闭了闭眼:“父王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能拖到现在已是十分难得,我也不多求什么,只盼战事能尽快结束,带着酒如回父王身边。但若是来不及,我也得回去。”
夏婴颔首:“若真有不测,你尽管回去,战场有我在,你一切都不必担忧。”
晏溪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门口帘帐忽然被掀起,式微走了进来。
晏溪长眉微挑:“何事?”
式微将手中纸筒递给晏溪:“齐宫细作传来消息。”
晏溪眸色一利,与夏婴对视一眼,接过纸筒,展开。
夏婴见晏溪的目光在那纸条上一寸寸地挪动,脸色沉沉,难辨喜怒,帐中寂静得仅剩下人的呼吸声。
突然,原本被晏溪握于手中的茶杯瞬时迸裂,锋利的碎瓷割破了手掌的皮肤,有一缕鲜血混着茶水流下来。
夏婴神色一沉:“如何?”
晏溪看向他:“阿酒有孕了。”
夏婴双眼陡然睁大,迅速接过晏溪手中字条,随着目光的挪动,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有孕六个月,尹千寻还要娶她为正妻?!”
式微也接过那纸条,看了一遍,那冰块一般的脸上神色也极不好看:“世子,这……”
一根串着银铃的红绳滑落掌中,晏溪低头看着那小巧精致的铃铛,缓缓地握紧了拳,似是对手上的伤浑然不觉,漆黑的眼眸中酝酿起风雨,对式微道:“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一夜。今夜丑时,取赵军霄骑五千人夜袭陇关,明日三军出动,必取齐国一城。我要以最快的速度,逼得尹千寻走投无路。”
****
自从那一日再一次不欢而散之后,酒如再也没和尹千寻心平气和地说过话。虽然尹千寻仍旧日日会来看她,但酒如始终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直到有一日,尹千寻来宫中看她,也不管她怎么想,直接说:“我已拟好了官折,齐世子夫人夏九如,封号璧。酒如,只待你生下这孩子,我们便成亲。”
此时酒如腹中的孩子已有七个月,太医说再有两个月便要临盆了,她行动不便,也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只冷冷的看着他。
“另外,”尹千寻补充道,“晏溪似乎已经知道你有孕的消息了,眼下边关战局吃紧,我七日后去前线,你,别想钻空子逃走。”
酒如抬头看他:“我说过了,晏溪和我王兄联手,你齐军,必败无疑。”
尹千寻笑了一声,似乎丝毫未被晏溪与夏婴联手所震慑,笑容中有着庞大的自信:“那可未必。”
酒如沉默了片刻,目光缓了下来,问道:“你这般步步为营,为的可是夺天下?”
尹千寻挑眉看她:“为何如此一问?”
酒如道:“掀起战争,总是要有目的的,但这一年多来,你虽对两国用兵,却并未展现出夺取天下该有的野心。之何,你究竟是为的什么?”
“谁说挑起战争便必是为了夺天下?”尹千寻看着她,眼角弯起一笑,“酒如,你想得太简单了。自古以来,朝代更替皆要经过乱世这一环,所有的王侯征战,为的不过是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臣民。如果没有争霸,就不会有天下一统。我尹千寻虽有野心,却也识得天下时局,三国鼎立,即便其中一国略略占得上风,最终也必然是三败俱伤。不过,纵然我此生与帝位无缘,也要在这乱世中掀起一番风浪来。酒如,你还是不了解男人,若是你回去问问晏溪与你的王兄,问问他们心中是否亦作如此想,你必然会得到一样的回答。”
酒如微微皱眉,似乎有点懂了。
“酒如,乱世王侯之间,有时并非为了天下而争斗,乃是为了名垂青史,为了一国称霸而战。”
“可是,据我所知,晏溪并不曾有过争霸的念头。”
尹千寻在她的对面坐下,道:“晏溪纵然没有,你王兄必然有。晏溪此人惊才绝艳,甚至连我都不得不服,他生性清和,若非生在这帝王家,兴许便是难得的雅士,不过,这样便显得有些屈才了。我与晏溪相斗十余年,怎会不知他想要独善其身,不过,他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便必然要扛起一国重担。赵国如今已是一方强国,待晏溪继位,不论他是否征战,必是一方霸主。”
“既然你于天下有这般野心,为何还要将我留在身边?”
尹千寻笑着摇摇头,似是对她的问题很是无奈,道:“酒如,我和你说过了,我想要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去夺来的。我知道你从小便喜欢晏溪,但你不知我从小便看上了你。从第一次我奉父王之命出行在赵国见到你,我就想将你带回宫了。酒如,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十多年。”
酒如微微一怔。
她不是不知道尹千寻的心思,但并不理解为何他对她的执念如此之深,以至于不顾世人之言强娶她为妻。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赵国。那时候赵齐两国交好,尹千寻随着齐国宰辅出使赵国,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人,而她那时候也不过五六岁,正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在五哥和漂亮哥哥身后的年纪。她虽然也记得尹千寻,但那个时候,也只是认识这个人而已,只是认识而已。她不知道他喜欢她,她一点都不知道,那个年纪她还不懂情爱,晏溪那时候也只是情窦初开,她只知道晏溪是自己很重要的人,因此直到最后失忆之前,她还一心一意都是晏溪。对于尹千寻,她则将他当做一个很好的朋友。
尹千寻望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如夫人有多少个我都无所谓,只是,我心中对正妻早已有了属意。酒如,论为人,我或许确实不如晏溪那般正人君子,不过,论本事,我自认丝毫不输于他。酒如,我不会放你走的。”
酒如叹了口气,道:“你明知道我对你根本没有感觉,为何还要强求根本得不到的东西?即便你将我困在齐宫,我也是晏溪的人。这世间女子不知有多少,倾心于你的亦是极多,为何不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人?之何,你这样做真的有意义么?”
“呵,这世间男子何其多,爱慕于你的又何其多,你还不只是选中了晏溪一个?”尹千寻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你和晏溪一开始也说我绝对无法抢走你,但我现在已经得到你了。这只是第一步,我已经完成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能力将晏溪赶出你的心。”
酒如望着她,神色复杂,却并没有抽开手。
尹千寻的偏执她已经完完全全地了解了,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而事到如今,她却也不忍心再去伤害这个人。
她看了他片刻,垂下眼,轻声道:“之何,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做的这些,都是错的。”
尹千寻看着她,恍惚一笑,站起身来:“我七日后启程,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你便好好地待在这宫中,我很快便会回来。”
他转身踏出房门。
酒如慢慢地凝了眼。
既然尹千寻为了防备晏溪而不将她带去边关,那么她便要自己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夜脱身
尹千寻离开之后的齐王宫并无任何不同,酒如依旧每日在宫中无所事事,偶尔调戏一番尹世子在宫中的那几位美人,倒是有趣得很。尹千寻说的果然不错,即便他走了,也不会有任何空子给酒如钻。
入夜。
酒如在身边婢女的服侍下已经就寝。已经将近八个月的肚子让她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怀孕这事着实累人,虽然还未生,但她已经决定不再生孩子了。
房中漆黑一片,她躺在被子里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便起身点了灯,把玩起了矮几上的棋盘。
夜深人静,窗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叩叩声。
酒如转过头去看,窗户闭得很紧,没有什么异状。也许是外头蛇鼠之类的动物罢。
她手里拿着一颗棋子,继续盯着棋盘。
叩叩叩。
窗外又响起一串声音,这次比方才要大一些。
酒如皱了皱眉,心下紧了一紧,端起了烛台,小心地挪向窗边。
窗户再响了三声。
酒如取下木栓,犹豫了片刻,打开了窗户。
窗外一片漆黑,除了暗夜之中的花草,什么都没有。
酒如眼皮跳了跳,不会真有鬼吧……
忽然听见上方咝咝声响起,她将脑袋探出窗外,往上看去,顿时吓得手一抖,差点将烛台摔出了窗外。
她的脑袋正上方,一个蒙面黑衣人不甚雅观地倒吊在房檐下,其脖颈处缠着一条长得颇为凶恶然而神情温和的蝮蛇。
酒如:“……小白。”
黑夜中,小白黄荧荧的眼睛闪了闪,展现出一种喜悦的神情,从那黑衣人的脖颈上顺着窗沿爬进了屋,黑衣人也顺势从房檐上跳了进来,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清秀的娃娃脸。
正是肖沛。
酒如眼中泛起喜悦,任由小白在自己的脖颈间乱蹭,连忙关上窗,拉住了肖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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