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端王却不买账,只淡淡笑道:“哦,本王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祖母身为圣母皇太后与婆婆,于公于私都该皇后娘娘敬着的人,要做什么事,倒反要看起皇后娘娘的眼色来,这是什么道理!本王说句不好听的,顾美人不是宫人出身吗,怎么竟连最基本的上下尊卑都不知道?”
顾贵嫔被说得一阵羞恼,片刻方强笑道:“端王殿下言重了,臣妾绝无此意,只是想着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婆媳之间向来……不大对付,偏如今大殿下又做了太子,怕经此一事后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之间的嫌隙更大,于太后娘娘的将来不利,所以才多嘴的,太后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难道臣妾还会害太后娘娘不成,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这个贱人,竟还有脸说什么‘太后娘娘待嫔妾恩重如山,难道嫔妾还会害太后娘娘不成’,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罗太后被气得心角一抽一抽的,攥紧了拳头正要说话,端王已又淡笑道:“多早晚皇祖母与母后之间不大对付了,多早晚二人之间又有嫌隙了,顾美人竟连‘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知道不成?还有,大皇兄那般孝顺的人,听顾美人的意思,竟是在说大皇兄不孝不成?顾美人还请慎言的好!”
顿了顿,不待顾贵嫔说话,继续道:“不过既然顾美人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本王不去请示一下母后的意思,也的确不妥,那本王就再去一趟凤仪殿罢,不是说父皇在母后殿里将养吗,那本王还可以趁此机会探望一下父皇,也是本王做儿臣的一片孝心。”
一席话,说得顾贵嫔脸都绿了,可青天白日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端王才好,总不能让金吾卫将端王也杀了罢?那文武百官才真是要心不服口也不服了,而且卫大将军那里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远水是救不了近火,但水太大了,也是要死人的!
偏时不待她,连立刻回凤仪殿请示皇后娘娘或是传信给国公爷示下都来不及……只得赔笑向罗太后道:“端王殿下教诲得是,都是臣妾不懂规矩,矫枉过正了,还请太后娘娘不要与臣妾一般见识。”
罗太后心下不由一阵痛快,哪怕只是让顾贵嫔言语上吃点了小亏,她也觉得无比的解气,道:“你既已知错了,哀家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只你需记得,你不过只是蝼蚁,就算靠上了大树,也永远都只能是蝼蚁而已!慎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接你母妃去?”
顾贵嫔被罗太后话语里的轻蔑与不屑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更担心端王自罗太后的话里察觉出什么异常来,毕竟罗太后向来待她很好是众所周知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她说出这样的重话来,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万一端王察觉到了什么可如何是好?
好在端王似是一无所觉,只是恭敬的应了一句:“那孙儿就先告退了,明儿再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便却行退了出去。
顾贵嫔方松了一口气,然后向常满寿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殿内服侍的人都带了出去,顾贵嫔这才看着罗太后慢慢的冷笑起来,沉声一字一顿的道:“太后娘娘方才真是好生威风,莫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也忘了皇上的处境了?”
不想罗太后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因投鼠忌器而敢怒不敢言,而是还以冷笑道:“哀家自然没忘记哀家和皇帝现下的处境,可你也别忘了,哀家再怎么说也是太后,至少在禅位大典以前,想要你的命还是易如反掌的,你猜若哀家跟安国公说,让他处死你,他是会答应还是拒绝,你敢不敢与哀家赌一把?”
顾贵嫔被问得又惊又怒,她跟在安国公身边十几年,自然知道后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禅位大典前一旦罗太后向他提出要自己的命,为大局计,他十有*真会同意……一时倒不敢再惹罗太后了,只得忍气催请她回凤仪殿去。
罗太后却铁了心要给端王制造足够的时间让他顺利的将萧定妃接出宫里,磨磨蹭蹭的出了寿康殿,又提出要逛上林苑,众目睽睽之下,顾贵嫔又奈何不得她,只得由她去上林苑逛了一圈,直至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才终于回了凤仪殿。
彼时端王早已接了萧定妃出宫了,徐皇后听完顾贵嫔的话后,当即勃然大怒,大骂顾贵嫔与常满寿道:“两个蠢货,连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本宫与哥哥养你们何用,还不如养两条狗呢,至少狗不会误本宫的事!”就要叫人拖了二人去慎刑司去。
徐皇后因被罗贵妃一口咬掉了半只耳朵,就算事后高嬷嬷立即传太医来给她上了药包扎了一番,太医毕竟没有断耳重接的能力,也就是说,徐皇后那只受伤的耳朵以后便是伤好了,也只有丑陋的半只了,相形之下,疼痛已经是次要了,但凡女人,不论老少,又有几个能不爱美的,徐皇后自然也不例外。
不由气了个倒仰,也将罗贵妃恨了个臭死,偏碍于兄长,一时还动不得罗贵妃为自己报仇,徐皇后有多暴怒有多狂躁可想而知,也因此才会一言不合,便要打发了顾贵嫔和常满寿去慎行司,浑不管现下他们正是用人之际,二人知道得又太多,如何能打发去慎行司那样鱼目混珠的地方?
好在徐皇后虽气糊涂了,陆明凤却时刻保持着清醒,先使了眼色让人去禀告徐晋年后,才上前赔笑向徐皇后道:“母后息怒,当时的情形,也怪不得顾贵嫔和常公公,我们与端王之间那层窗户纸毕竟没有最终捅破,大家都处于犹疑试探阶段,若顾贵嫔与常公公一时言语不当,惹得端王动了疑,反倒是因小失大了,不就是将定妃给接了出去吗,只要人还在京城里,便坏不了我们的大事,母后只管放心。”
又压低了声音与徐皇后耳语:“现下正是用人之际,除非我们将二人杀了,否则留着二人反倒坏事,可我们用得上二人的地方还多着呢,依臣媳说,倒不如让二人戴罪立功,总好过我们再去费心找其他合用的人,还请母后三思。”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徐皇后面色微霁,陆明凤看在眼里,忙以眼色示意顾贵嫔与常满寿退了出去,心里则不无轻蔑与得意,就这个狂躁易怒、顾前不顾后的性子,还想当皇太后呢,且趁早歇着去罢!
徐皇后自然不知道儿媳心里在想什么,她被陆明凤劝得怒气稍减,但仅仅只是一瞬,伤口疼起来后,她便复又怒气勃发起来,在自己的寝殿里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咬牙切齿的叫着:“本宫一定要划花那个贱人的脸!本宫要挖了她的眼睛,割下她的耳朵,还有鼻子和嘴唇,本宫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丑陋最恐怖的女人,本宫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凌晨到此时,这话陆明凤已听徐皇后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满以为这次也与之前一样,她只是发泄一下而已,碍于徐晋年要保罗贵妃,她终究还是不敢对罗贵妃怎么样。
却没想到,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拔下发间的簪子,怒气冲冲的直奔正殿而去了,想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陆明凤唬了一大跳,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赔笑着急声道:“母后可是想去做什么事,不如吩咐给臣媳,让臣媳去为母后办,臣媳虽不才,帮着跑跑腿儿还是做得到的。”一边向高嬷嬷使眼色,示意其劝一劝她,省得坏了大事。
未料高嬷嬷却低声道:“皇后娘娘身心都不痛快,若不让她将这口恶气给出了,同样也会坏事,而且还会伤到娘娘的身体,请太子妃就不要再阻拦娘娘了,国公爷那里,至多事后娘娘多赔他几个年轻鲜嫩的美人儿便是,那贱人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国公爷总不至于为了她,便与自己的亲妹妹反目罢?现下我们是多要倚仗国公爷,可国公爷也不能忘了君臣之别才是!”
陆明凤简直要为高嬷嬷的天真而发笑,‘君臣之别’,哼,历朝历代难道还少了为君为上者,却反过来要看臣下眼色过日子的例子吗?
本来她也不想管这样的破事儿,奈何早朝后徐晋年过来凤仪殿时,曾暗示过她要替他保全罗贵妃,她想着自己以后要倚仗徐晋年的地方只会比现下更多,自然是一口应下了,若现在让罗贵妃出个什么事,回头惹恼了徐晋年,她的满盘计划岂非都要落空了?
陆明凤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劝徐皇后:“母后心里有多恨那个贱人臣媳都知道,可那个贱人才死了儿子,男人又昏迷着,眼见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万一母后将她逼急了,她便咬舌或是触柱自尽了,岂非太便宜了她?倒不如用钝刀子割肉,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让她受尽失去亲人之后巨大的悲愤与绝望之后,再将她也一并毁了来得痛快,未知母后意下如何?”
一席话,总算说得徐皇后不再一味的往外冲了,却仍横眉怒目的没好气:“本宫自然不想便宜了那贱人,可本宫要动慕容宝宜你们都拦着,要动姓凌的那个野种恒儿那不争气的东西又不肯,本宫哪还有别的钝刀子可以割贱人的肉!你给本宫让开,本宫做事,几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说完又要往外冲。
“怎么没有!母后难道忘了,那个姓凌的野种可是娶了老婆的,就是臣媳娘家的族妹,之前中秋佳节进宫朝贺时,她已大着肚子了,那难道不是贱人的孙子不成?”陆明凤是真没有办法了,情急之下,只得将陆明萱推了出来,想着只要能拖到徐晋年过来,她便算是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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