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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白粉姥姥/意迟迟)


  宋氏在里头听见脚步声跟旁的响动,便扭头问汪仁:“需不需要唤了小五来?”汪仁方才来时身边并不曾带上小六几个,北城宅子里懂这些的人也就只有个小五,若要帮着上药,还是叫了小五来比较妥当。
  汪仁却已撤了帕子,低头看了几眼上头的血,道:“上药这事也是我自己做惯的,不用他。”
  听他这么说,宋氏也没了法子,只得依了他的话起身撩了帘子往外去,吩咐玉紫几个将东西送进里头,又叫住了玉紫轻声叮咛:“再使个人往东城去,就同阿蛮跟姑爷说是印公伤着了,且让鹿大夫过来瞧一瞧。”
  玉紫诧异,“印公伤着了?”
  “嗯,快些去,莫要耽搁。”宋氏催促了两句,也不知怎么同人解释汪仁这伤的由来,便也不提这事,只让玉紫快去。
  玉紫被她一催,还当是什么大伤,当下哪里还敢耽搁,提了裙子沿着庑廊一路小跑着出了二门,指了个平素跑腿最稳妥机敏的小厮便让人牵了马速速往东城去,立即将鹿孔给请回来疗伤。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玉紫是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大丫鬟,在出了阁的姑奶奶面前亦相当得用,她吩咐的事,又催得这般急,小厮当然也不敢耽搁,一得了话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就驾了马车往东城赶去。
  一路上,马车叫他赶得飞快。
  等到东城时,这马跑得直喘气,打着响鼻立在宅子门口,累着了,赶车的小厮则连手里的马鞭也忘了搁下便上前去叩门。
  守在门边上的护卫见着他,眯了眯眼睛,将人认了出来,知是北城来的,其中一人便立即往里头去知会主子。
  消息一道传得比一道急,偏生谁也没说清楚汪仁到底伤成了什么模样,等谢姝宁跟燕淮听到消息时,心里头可都认定汪仁出大事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受伤?燕淮尤其心惊,他没多久之前才同汪仁一块吃了酒,说过话。怎么才一会工夫,就受伤了?
  谢姝宁却不知这事,听到汪仁受伤也是急,连忙让人去叫鹿孔拎了药箱往北城去,吩咐妥当,她又让青翡给自己取件衣裳来,一面对燕淮道:“也不知伤得如何,又是在娘亲那,我得过去看看。”
  “先别急,我陪你一道去。”燕淮心头惴惴,想着既是在北城,便说明先前汪仁同他说过的话并不假,可他怎么就受伤了呢?难道……是被岳母大人……可岳母性子温和,怎么也不大像是会动粗的人……
  他安慰着谢姝宁,“以印公的身手,应当也只是小伤而已。”
  谢姝宁虽也这般想,可乍然听闻这般消息,心里还是如有惊涛席卷而过,难以平静。
  夫妻二人略收拾了下,便同鹿孔一起出发往北城而去。
  这一路,马车又是疾行。
  谢姝宁被颠簸得有些头晕,靠在燕淮肩头上,轻声喃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印公是怎么受的伤。”
  燕淮小心翼翼用只手垫在她后脑勺,以防身子摇晃不慎撞到车壁上。
  他略一想,沉吟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哦?”谢姝宁阖眼靠着不动,手搂在他腰上,“什么事?”
  燕淮轻声说:“印公的心思,你可曾察觉过?”
  谢姝宁微微睁了睁眼,狐疑地问:“什么心思?”
  “他……”燕淮看着她,还是禁不住迟疑了下,可这事瞒着她,总也瞒不了一辈子,拖得越久便越是难以处理,“我记得你曾同我说起过,印公跟岳母原就是故识。”
  谢姝宁有些琢磨出味来,索性坐正了身子,“你是说……”
  “他似乎一直都念着岳母的好。”
  话说到这里,已够分明,不必说得再直白了。
  燕淮仔细注意着她的神色,却见谢姝宁先是眉头一皱,面上现出两分惊讶来,转瞬就镇定了下来。
  她叹口气:“你瞧出来了?”
  燕淮不由讶然:“难不成你原就知道?”
  “你都瞧出来了,我自然也隐约猜到过些……”谢姝宁低声呢喃着,想起在宫里头初见汪仁的时候,“我头一回见到印公时,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另一个人。我一开始只觉奇怪,可后来知道了那桩往事便明白了。”
  燕淮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不觉微惊。
  谢姝宁就轻轻笑了起来:“你一定在想,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凭证,我也不该当做什么也没察觉是不是?”
  燕淮颔首。
  “我娘她,这辈子被伤透了。”谢姝宁眼神渐露怅然,“她在惠州时,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遇到了这样的事她是不是还能平安康健地活下去,是不是还能觉得快活,觉得日子仍有盼头。我一直很担心,可当娘亲从惠州回来时,我却发现,她很好,比我想得好上千百倍。”
  “可这里头若没有印公相助,只怕她也是撑不住,终究要变得形容枯槁……然而她回来时,瞧着却鲜活又有生气……”
  “多好,比起过去,我更乐意瞧见这样的娘亲。所以只要她觉得有印公在更为自在安心,我自然也就安心。”

  第433章 照料

  因为经历过母亲离世,经历过孤苦无助,委曲求全的日子,谢姝宁比谁都更希望母亲过得好,过得开心快活。
  人生在世,说白了也不过只短短几十年,而且谁又能知,自己是否能活到白头的那一天。岁月荏苒,世事难料,无人能预测自己来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是生抑或死。所以,能活得一日,便将这一日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吧。
  若非她一早想透了这些,当初她便不会去寻燕淮,不会嫁于他为妻,而今也不会同他坐在一处往娘家去。
  活着已属不易,何苦再将光阴白费?
  她不在意旁的,如今的她只在乎母亲心中如何想。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未曾同母亲袒露过,也从不曾告诉过燕淮又或是他人。但即便嘴上不提,有些事她是一早便在心中仔细思量过的。直至今日,在前往北城的马车上,她终于将自己的心思一一告知了燕淮。
  燕淮骤然听闻此事,难免惊讶,可旋即却释然了许多,长松了一口气。
  他亦将汪仁同自己透露过的话,转述给了谢姝宁知晓。谢姝宁听完,似意料之中,可神色仍是稍稍变了一变。她虽然暗中揣测过,但真到了这一日,事情要摊开来说白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焦虑。
  身下的马车一路疾行,她的心情便也随之变动。
  待马车进了青灯巷,速度渐缓,她才紧了紧攥着的手,侧脸朝着燕淮说:“也不知他究竟同母亲说了不曾,又都说了些什么。”
  汪仁的心思,终究是不易猜。
  言罢,她又禁不住担心汪仁的伤情,蹙了蹙眉:“也不知伤得如何。”
  “瞧见了没,守在门口候着的人,并不是玉紫。”燕淮先行撩了帘子往车下去,又伸手来扶她,一面同她轻声耳语道,“这便证明印公的伤,尚不打紧。”
  谢姝宁定睛一看,果真不是玉紫,心神微定。
  若事情极严重,这会必是玉紫亲自候在门口等着鹿孔到来。
  一行人便都敛了心神脚步匆匆地往汪仁那去,鹿孔背着药箱,急得一头大汗。然而等到屋子门口时,玉紫正打从里头端着一门血水出来,差点撞了上来,好容易站定后看清楚鹿孔的一脑门子汗,唬了一大跳,“鹿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鹿孔愣了下,抹着额上的汗:“一得了消息便急着赶了过来,衣裳又穿得厚了些便出汗了。”他吸口气,问道:“印公人在何处?”
  玉紫却已瞧见了燕淮跟谢姝宁,不由得吃了一惊,急急要墩身行礼。
  “起来吧,手上还端着东西呢。”谢姝宁忙阻,又问:“印公在里头?”
  燕淮则敛目往玉紫手上端着的那盆子水望去,先判断起了汪仁的伤情,等到看过他便略略放下心来,这伤应当不算厉害。
  “是,鹿大夫早前在府里备了药,这回全取了出来送了进去,印公说不必请大夫自个儿便将药给上了。”玉紫点点头。
  谢姝宁闻言,知汪仁还能自己为自己上药,原先提着的心便落了下来,这才打发了玉紫先下去,他们自撩了帘子往里头走。脚步声渐次响起,里头的人立即察觉。
  宋氏出来,瞧见他们,亦忍不住诧异:“怎么连你们也一道过来了?”
  “不是您打发来报信的人说印公受伤了吗?既知道了消息,又哪有不来的道理。”谢姝宁上前,先悄悄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眼皮微红带肿,似哭过,心里不禁一震。
  宋氏并未察觉,听到这话只微微懊恼地道:“原是我没让人说清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印公不愿请大夫来看,我这才使人去东城让鹿大夫来看看。”
  从母亲嘴里听到了明确的话,谢姝宁跟燕淮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彻底放下心去。
  说话间,一行人并鹿孔一块进了里头。
  汪仁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只装着药粉的瓷瓶看着,身上并不见明显伤处,面色看着也不算太难看,只衣衫上,破了个小口子,周围被血染过干涸后成了硬邦邦的一块暗红。眼下没有他能换的衣裳,他洗净了伤处敷完了药,也只能继续先将这身脏破了的衣服凑合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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