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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 (白粉姥姥/意迟迟)


  ——“你姐姐满脑子都想着怎地爬上老爷的床,你也被带着一块动了心思不成?我劝你仔细着些,省得到时同你阿姐一样连命也给丢了!”
  时至今日,谢姝宁都还觉得那一幕历历在目。
  那些个婢子骂月白的话她也都还记得,也正是那时她才知晓原来月白还有一个年长许多的姐姐曾是谢三爷的通房丫头。只是也不知是命不好,还是有人不愿意她命好。怀着七个月的身子,一尸两命了。
  那时月白还年幼,三夫人蒋氏要做贤惠人,自称怜惜月白一家,故而将月白提到了六姑娘谢芷若身边做小丫鬟,这便算是贴补月白一家失了长女了。
  可因了那事,月白动不动便被冷嘲热讽。
  她倒是听惯了,也不敢还嘴。
  然而谢姝宁当时却听着那些越来越讥诮的话,忍不住蹙起了眉。
  再后来,她一时莫名心软,竟朝谢芷若将月白央了来。
  月白长她六岁,当时已有十六岁。
  因跟了年幼的她,迟迟没有婚配。到了林家后,她处境艰难,却也记挂着月白的亲事,没想到看准了人,最后却被月白给拒了。是以,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年纪日长,悉数都发配了出去,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月白从来没有动过。她一直,也都是觉得自己亏欠月白的。
  回忆走马观花般从她眼前掠过,谢姝宁不由想笑。
  想着想着,她也果真笑了起来。她弯起眉眼,同丁香道:“丁香姐姐,你去同母亲说一声可好,我想将月白留下。”
  能早些将月白从六堂姐那解救出来也总是好的,她如今不说,只怕到时候月白回了长房就不容易要人了。
  可丁香哪里能知道她心中所想,闻言只是吃了一惊,有些无奈地道:“小姐,月白是六小姐身边的人。”
  谢姝宁仗着年纪小,故意不依不饶起来,“我不管,你只同母亲去说便是了!”
  “那行,奴婢晚些去寻太太说,成不成可就说不准了。”丁香叹口气,“到时若是不成,您可千万别闹。太太这几日心里头烦闷着呢。”
  阖府都知道,这一回宋氏动了大气。
  三老太太在知道这事后,便也跟着大发雷霆。听说当场便摔了只龙泉青瓷的三足小香炉,里头未燃尽的香粉带着浓郁的香气狼狈地洒了一地。众人皆以为老太太这是心疼孙子孙女了,因而自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忍不住摔了东西。可她真正心疼的其实不过是自个儿罢了。她心疼自己竟有个如此愚蠢的娘家侄女兼儿媳妇,也心疼自己好容易才安稳下来的日子被折腾得支离破碎。
  然而陈氏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成这幅模样!
  她本以为就黄妈妈的胆子,充其量想个法子吓唬吓唬宋氏的一双儿女,又或者变着法让宋氏丢面子罢了。殊不知黄妈妈心念儿子的病,竟是恶从胆边生,下了死手。
  黄妈妈当场被抓住,连日来又被关起来拷打询问幕后黑手,弄得陈氏惶惶不安了许久。
  好在三老太太到底跟她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黄妈妈将她供奉出来,便悄悄让人避开了谢元茂的耳目去见了黄妈妈,带去了黄妈妈儿子亲笔写的字条。又允诺只要黄妈妈咬死了这事是她自个做下的,她照旧保其子百岁康泰。
  黄妈妈本就心心念念只有儿子,亲眼瞧见了儿子写的字,哪里还敢说。
  说了指不定儿子是不是有命活过明日!
  她便真的咬紧了牙关,任凭人怎么打骂怎么拷问,都一声也不吭。逼急了,也只嚷嚷是自己心疼四少爷谢琛,怕谢元茂日后满心只有自己亲生的儿子,所以才做下了这胆大包天之事。
  她说得倒是咬牙切齿,十足十像真的。
  可谢元茂连日来被这事给折磨得心力交瘁,闻言登时怒不可遏,怒斥道:“既如此,那当日同你一道行凶的婆子是谁?”
  黄妈妈只垂着头,又不吭声了。
  来日她命丧黄泉,家中少不得要靠亲戚照料,她怎敢说。
  可她愈是不说,谢元茂自是愈气。
  丁香说另一个婆子自称成妈妈,是五少爷院中的婆子。可是查遍了,莫说谢翊身边没有这么一个成妈妈,便是这满府里也没个姓成的婆子呀!这么一来,竟是一点线索也没了!好在丁香记得对方的样貌,让人画了容貌去叫府中下人一一辨认,可饶是这样,竟也没人认得!
  简直离谱!
  正当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六爷,发现那个叫白芍的丫鬟了。”

  第050章 处置(二)

  听到白芍的名,一直垂着头不吭声的黄妈妈猛地一仰头,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惶恐来。
  谢元茂却早早已经转身往外走去,并不曾看到。黄妈妈盯着他的背影,嘴角翕动,喃喃道:“今日……当真要死在这了……我的儿,娘的命换你的命……你可要好好长命百岁啊……”
  说到后头,声音越清,终至无声。
  黄妈妈的脑袋重新耷拉了下去,像是一只才被拗断了脖子的老母鸡,挣扎过后便再没了气力,只能等着人来提了自己去下在滚烫的开水中,一把又一把地将身上羽绒尽数撕扯掉。
  她深知,自己的气数已经彻底地尽了——
  因为白芍,已经死了。
  外头的说话声从低到重,终于尖利了起来。她被捆缚着手脚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谢元茂厉声怒斥的声音,“死了?怎么死的?她怎么会死了?”
  一连串的问题被抛了出来,连气息都不停顿一下,由此可见这会谢元茂已是怒极了。黄妈妈苦着一张老脸,想想自个儿的儿子体弱多病,连媳妇都还没说上,她这个做娘的便要去了。又想着自己男人是个混的,平日里只有吃几两猫尿时才会露出点笑意来,哪里能照顾得好儿子。这一回,到底是她被眼前利益给蒙蔽了眼,高估了自己。
  不过天寒地冻的,那地方向来连个鬼影也没有,这一回却偏生被人给遇上了。
  兴许真是老天爷也觉得她做不得那恶事。
  她暗自嘀咕着,倒是有些恨起了成妈妈,大难临头各自飞,竟是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些!
  正骂着,紧闭着的门蓦地又被推开了。
  谢元茂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张清俊的年轻脸庞气得发白,嘴唇哆嗦几下,瞪大眼叱喝起来:“你说,白芍那丫头可是被你推进井里的?”
  谢家的宅子也历经多年了,三房跟二房的交界处有一口水井,离当日出事的池子也近。只是那口井已经被封了多年,里头也早早没了水,谁也没想到要去里头看一看。实在是这次找了多日,也没找见人,便将犄角旮旯都彻底翻找了一遍,这才叫人发现了端倪!
  井里没水,天气又冷,叫人发现的时候白芍已经几乎冻成了冰块。
  半张脸都已经跟井壁冻在了一起,一扯便带下来一大块混着碎冰的青苔。
  脑袋上碗口大的一块疤,血都冻成了黑乎乎的颜色。
  谢元茂只消一想便觉得心都焦灼起来,府里竟有如此歹毒的下人!
  见黄妈妈依旧不吭声,他只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刻将人打杀了才好。可是白芍找到了,成妈妈却依旧不见踪影。他只能强行忍耐住心中怒意。然而他才要开口再问,外头又有人来了。
  谢元茂登时以为是成妈妈那贼婆子有消息了,可急巴巴出去一看,来的却是三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春平。
  “六爷。”
  谢元茂冷着脸,“老太太让你来做什么?”
  春平一脸正色,不紧不慢地道:“老太太说,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黄妈妈吐露半分,可见是个硬骨头,继续问下去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处。所以,老太太吩咐奴婢来同您知会一声,依老太太的意思,您性子太软和,这会该给黄妈妈些苦头吃吃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元茂听出了几分不妙,不由愈加冷面。
  春平却像是浑然未觉,继续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黄妈妈既不愿意张嘴说,那她那舌头也就无用了,倒不如绞了下来拿去给那些个丫鬟婆子看一看,也好杀鸡儆猴。”
  她说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谢元茂却几乎听出了一声冷汗,诧异地脱口而出:“她没了舌头,还如何交代?”
  “这不……还有手么。”春平垂眸。
  谢元茂听了便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紧紧握着拳,掌心里一片汗湿,半响才艰难地点点头,“老太太说如何办,便如何办吧。”
  春平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往里头去了。
  不多会,便有凄厉的尖叫声传了出来,旋即便没了声,只剩下些“嗬嗬”的古怪声响。
  谢元茂立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他不是蠢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回黄妈妈怕是活不下去了。绞了舌头还能活着的人自然有,但是黄妈妈绝对没有这个命了。
  他原先心中对三老太太还只有七分怀疑,到这会却是十足了。
  若非三老太太吩咐下来的,这会她为何要这般明目张胆地要黄妈妈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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