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容卿先生!”花绿芜倒也知道都城里有这么号人物,才情既不错,名声也很好,算是年少成名。
“是谁抓了容卿先生,又是谁威胁你?”
“我不知道!他们只寄给我一片玉佩,和一根断指!那玉佩是梁叔常年佩戴着的,从不离身。断指上有个小小的疤痕,是当年梁叔为了替我摘果子,不小心划伤的,我永远记的那个位置!裹着断指的信沾着血,只写着要我承认与独孤墨白有染!我没办法……我又被他们抓住了……我害怕梁叔会死!他为了全心全意照顾我,孤身至今……他,他已经算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他是你最后一个亲人?那皇宫里的……”
郡主苦笑道,倒也不讳言:“寄人篱下,如履薄冰!且先父已死,除了表面的亲情,谁又对我这百无一用的女子付以真心呢?”
花绿芜说:“至少,我听说太后好像对你很好。”
“她对我好是有原因的。我父非她亲生,当初让我父王领兵出战是她的主意,害死了我父王,因而对我有所歉疚。不过这歉疚也有限地很,否则……否则我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了!以至于现在进退两难。”
“……皇宫,从来都是看着光鲜,实际却阴险狡诈,冰冷可怖。”她微微叹息:“你应该也听过我五哥哥的事情吧?东海侯罗钰。他的母妃当年宠冠后宫,比肩皇后,最后还不是遭人陷害,灭了三族?!我五哥哥算是幸运的,遇到一个花小太岁逃出这个虎窝,可我,却怕要终死在那儿啦。”
花绿芜登时有些不自在。她永远可以沾沾自喜地自恋,可等别人略微带些褒扬,她就不好意思地想躲到地缝里去了。
于是她赶紧打断这个话题:“既如此,看来你并不想再回皇宫?”
“我不想回去。我宁愿找一片世外桃源,过自给自足的平头百姓生活,也胜过宫中的冷漠狡诈,勾心斗角。”
“和容卿先生比邻而居?”
“那是祈求不得的美梦。现在我只想求他平安,用我的命去换都成!”
花绿芜静默了一会儿。她有些讶异,郡主神情悲切,对容卿先生似乎用情太深了,不像是对待一个长辈,而像是……
——她心里头再好奇,也生生忍住了没有再问。不管喜欢谁,本来就是郡主的私事。人虽然可以有无限的好奇心,却不可因此冒犯别人。
“那么,郡主,我可否用你的身份,去随意处置一些事情呢?我保证,尽量保住清河王府的名声。”
“你要知道,我这身份不比往日,已经深陷缧绁了。”
“我知道。且条件就是救出容卿先生和你,然后帮你们改名换姓,送你们到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居住。只是不知道容卿先生是喜欢田园生活呢,还是喜欢当官?”这可有点儿让人为难。
“容卿先生生性淡泊,要不是我父王力邀,当年根本不会出仕做官!”郡主竟扑哧笑了起来,笑容灿烂也只在一瞬间,接下来便转化成苦涩:“你说的真好。倘若能如此,我便有十个郡主的身份也愿意和你交换。”
她发泄了一通,心里头好受多了,其实却并不敢抱太大指望。花绿芜说的前景对她来说就跟美梦似的,美人如花隔云端,这种好事离她太遥远了。
“我一向说到做到!只要容卿先生还平安,我一定会完成自己的诺言!”
郡主其实仍有些不信。但正如她所说,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何不试着看看呢,死马当活马医医,万一有点儿成就就赚了。
于是她点头。两人细谈了整整一夜,最后干脆同榻而眠。
等第二天清早,花绿芜出了门,转过走廊拐角便看见抱剑伫立的独孤栖白。
“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花绿芜淡淡一笑:“那是因为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郡主果然不让人失望。”
晨曦的微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映着他的线条柔美的侧脸轮廓,姣好如美童。蓝眸波光流转,像朝阳下的大海一样纯净美丽。
花绿芜不禁多看了两眼。他和罗钰都是难得的美男子,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罗钰容颜精致,气质冷漠,行事霸道。他却是一种阴柔的雌雄不分的美,介乎少年与幼童的圣洁,令人想象不到其阴狠毒辣的名声。
独孤栖白微微笑道:“时间有些紧,今早咱们便启程。等明天到了蒲州,应该就能碰上朝廷委派的刑部侍郎了。咱们要随他一同进京。而等到了京城,接着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似乎意有所指,花绿芜问道:“什么硬仗?”
此时却忽然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走廊那边,独孤季川火烧火燎地赶过来:“郡主!忠勇侯的二儿子潘毅之砍了国师府的大门,怎么说是你让他砍的?!这……这种时候,这不是添乱吗?!唉!”
花绿芜一怔。
独孤栖白已经淡淡道:“季川兄,此事非郡主的意愿,那潘毅之不过断章取义而已。哼,他做出这种蠢事,背后可未必没有什么指使。咱们又岂能乱了阵脚,坐以待毙?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等咱们去了京城,必让他好看。”
第三十章
崔氏体态微丰,肌肤白腻细柔,四十多岁的人保养得仍像是三十出头。一身绣衫罗裙,乌黑的头发,插着一支金凤簪。圆脸含笑,看着不像是花楼出身的教养娘子,而像是好人家出身的富太太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花绿芜想要立于不败之地,恢复完璧之身是头等的大事。
崔氏的绝技正在此处。其技艺之高,可巧手补天,返璞归真。
纵然崔氏长了一张慈爱的脸孔,动作也十分温柔,花绿芜仍红透了耳根。她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这么乖过,绷着身子,咬着唇,大眼睛水汪汪地,带着点儿纯真和委屈,跟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乖乖地一动不动。
崔氏笑道:“姑娘骨架子小,面嫩,女子这样才好,能常葆青春。”
花绿芜咬着唇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研究出这个?那样子痛一次还不够受的么?偏还要来第二次,舒服的也只是男人。”
崔氏道:“姑娘万金之躯,不知道咱们下等人的苦处。有些姑娘天生也是身娇肉贵,玲珑明亮的,偏偏命歹,或因家里穷,或因为府里男人犯事儿遭连累,入了那花楼,不得不货腰为生。好容易熬下来,见了喜欢的书生,又怕人轻贱,所以才不得不使出这招。”
花绿芜想一想,确实如此,便不吱声了。
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崔氏额上冒出细汗,起身道:“好了!请姑娘放心,一个月内绝出不了岔子。只是到时候注意用酒灌醉了男人,再洒点儿鸡血羊血什么的便成了。”
花绿芜嘴里应着,心里头好笑:这崔氏当自己也是骗婚的了。想到此处,忽然又深入一层,心想要是拿这招对付罗钰,他的脸色该多好看啊,呵呵呵……
“瞧姑娘笑起来,真好看,跟那二月豆蔻似的。”崔氏也抿嘴笑,一则这姑娘招人喜欢,二来独孤家的五公子亲自交代的她,可见这姑娘前途远大,不可限量。门路多了方能发财,她起了巴结的心,便卖好道:“我摸着姑娘的手有些凉,姑娘骨架子小,下身紧窄,是否来月事的时候格外痛呢?”
花绿芜小脸一红,讶道:“连这你也能看出来!”
崔氏有些得意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些人虽然没念过医书,但干的这行当,对女人得的一些病症见的比宫里头的御医还多,知道的土法子偏方也不少!女人呐,天生比男人娇弱,多灾多难的,都得仔细将养着才行。依我看,姑娘这是小时候受了寒,寒气浸体,一直没发散出来。既如此,我这里头倒有些有用的偏方,虽说不一定能除得了根,到了紧要的时候缓解缓解还是很见效的。”
“这感情好,我正为这件事儿所困呢。”花绿芜高兴极了。
崔氏趁热打铁,便口述了一张方子,令花绿芜提笔写在纸笺上。细看,全是一些温补之类的药物。
“姑娘来月事前七天,照着这方子抓了药,加上一大块红糖熬成浓浓的一碗药汁,撇去沫子甜甜地跟喝糖水似的,每早晚各喝上一回,等连喝七天,来月事的时候就停掉。这叫做暖宫,我们上头的老前辈一代代传下来的,管用!”
花绿芜很怕苦药,听了更是庆幸,立即赏了崔氏一把金瓜子。崔氏得偿所愿,也喜滋滋地走了。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第二天清早便到了蒲州。
皇上委派了刑部侍郎查办此案。此君接旨以后便对心腹随从说:“左边猛虎,右边豺狼,这件差事不好办。咱们唯有小心翼翼,两边都不得罪方能保得平安。”
因此,见到独孤栖白一行人,并不刻意为难。
简单交接一番,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快马加鞭第三天就到了都城。
刑部侍郎去交差,独孤季川官拜定远将军,此次是以探亲的名义出来。值此多事之秋不敢再多露头,便回了家。
独孤栖白虽因身体残疾,无官职在身,作为国师独孤宇瞻的爱徒,却也常在御前行走。此次因他是找到郡主的第一人,便一同进宫,随时配合正主们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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