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本带叶嬷嬷不过考虑着她与皇帝、皇后都有联系,安安他们的心,倒没想到熹妃连这个都要防着。这出行上个香能个值什么,也用得着计较。
“时辰也差不多了,去给皇后请安吧。”熹妃看了看落地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皇后这么座大山压在她头上,始终令她不畅快,什么时候皇后去了,她才能母凭子贵成为后宫第一人。
理解她的心结,云珠从不在她面前多谈皇后,难得几次跟她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也不愿成为她们两人较劲的物品。
皇后乌喇那拉氏做为正经婆婆,又曾抚育过弘历一段时间,既想通过云珠打压熹妃的气焰,又看不过皇帝对云珠的青眼有加,什么大典、需皇后一人主持出面的事儿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仿佛想着自己快快死掉好代替自己似的……
能理解,不过不代表云珠愿意退让。笑话,是雍正让她学的皇家典仪,又不是她自己上赶着吃苦受累的,本就不乐意将大好时光浪费在繁琐的宫务及当一件超级华丽的木偶摆设的云珠受了训抄了经书,第二天,雍正就知道了始末。
看着粘杆处奉上来的新资料,雍正无声地叹了口气。
弘晖死时,他势力剧增,粘杆处也渐渐趋于成熟,这才关注起后宅,却没想到以往一心办以为安稳平静的府邸内竟掩下了这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阴私争斗,致使自己子嗣一个个地流失,连唯一的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也生生陷了进去!
深深检省过后,他重新硬起心肠,纳侧福晋、努力又使府中格格有了身孕,一方面分出势力暗中保护子嗣,一方面反利用起后宅关系影响前朝。直到登基,开始给弘历物色了这么一个各方面合乎他心意的儿媳妇,他知道她聪慧,温婉却不失手段,只是到底适不适合这个后宫,能不能担起母仪天下的重责,能不能在这些女人的争斗倾轧中保住自己的儿女……他还要慢慢地看,看她怎么做。
挺聪明的,知道身边有自己派过去的人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委屈透给了自己知道。雍正勾了勾唇,也罢,身为儿媳妇,让她站出来跟自己婆婆做对也有些难为她了!本想着煅炼她的雍正叹了口气,接下她踢回来的球——总不能让她嘀咕自己连妻妾都调教不好罢?!
——这个儿媳妇从来不惧自己皇帝的身份,腹诽起自己从不客气,常让雍正接到粘杆处报告后哭笑不得,她虽然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意思里也不无对他的崇敬关心,这让他很是心暖,尽管有些气她的没大没小,可也不至于让他以长辈的身份或皇帝的权威去对付她一个小辈!
相反的是,他对皇后是越来越不满了,曾经相濡以沫的感情,对嫡妻的敬重,在慢慢地消蚀,而熹妃……哎,希望她能控制住自己吧!几十年的谨慎,可别一朝毁在“贪婪”上。
每次找云珠麻烦后,雍正也总会跟着借一两件小事让苏培盛前来训斥,罚月例、罚抄经书……皇后和熹妃小试了几次后悟了,看着温驯可爱的小白兔其实是只善于潜藏利爪的雪狐,半点亏都不吃的。
可恨的是她的身后站着大清现任及未来的最高统治者。
皇后乌喇那拉氏毕竟还顾忌着自己膝下无子,家族还有自己的地位还要靠着皇帝念及往日情份,不敢做得太过。熹妃就复杂了。
凭着自己的位份还有弘历那么个出色的儿子,儿媳受皇帝看重不过是锦上添花,虽然借着她自己顺利执掌了宫务,又增了脸面。然而,有一个太过厉害,不好压制,不太听话的儿媳妇,她更多的是感到威胁,这个富察.云珠不仅得了皇帝的青眼,还渐渐占去了儿子心中的重要地位,将来,还要诞下嫡孙——继承她儿子将来一切的人。想想,太让人不安了,这不是孝顺伺候自己的儿媳妇,这是来抢夺自己一切荣光的敌人啊!
内心极敏感的熹妃就这么内心复杂地面对着云珠,难以讨厌她——目前她可是能帮自己对抗皇后的大帮手,富察家又在朝堂上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是弘历的助力,但又忍不住警惕提防,面对苦心经营来的一切,还有未来可能有的荣耀,她是不可能在到手之后舍弃掉的,默默无闻于后宫一角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看了这么久,还是看不透云珠。她不争不妒,宽和大方,连子嗣似乎都不怎么上心……
自问耐性极好的熹妃在没摸清敌人致命之处时是不可能真正出手的,何况,她跟皇帝皇后一样知道,云珠是天生的凤命,是陵光神君的化身,动了她,会不会招来不好的后果?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悦?
她还只是一个妃,她没有足够强大的家族,她还有等着继承大统的儿子,不能行差踏错。现在好了,能让自己回复青春的“神奇玉兰果”又攥在云珠手中,自己跟皇后有求于人,更加不好太过份,连以往暗着在孝道上压压她的手段都不好再施了,看看天底下,有当婆婆当到这么憋气的吗?!
“皇后娘娘金安。”熹妃领头带着齐妃裕嫔等嫔妃给皇后行礼请安。
“妹妹们请起。”皇后含笑地享着底下嫔妃的恭敬,眸光在扫过熹妃时顿了顿,从宫务被皇帝下令交给熹妃打理后,两人可说是面和心不和,只维持着面上情罢了。为了利益,她们一个深深提防,一个恨不得对方早早死掉……简直是对她们在潜邸时合作的一种讽刺,可世事就是如此。
待诸位嫔妃行礼请安后,云珠才上前请安行礼:“媳妇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
“快起。”皇后朝一旁的芍药道,“给四福晋看坐。”
芍药伶俐地端来一个绣墩摆到皇后下首处,云珠笑了笑,谢过后安静地坐着,无视其她嫔妃再度射过来的嫉妒目光。位置是摆得挺靠前的,只是绣墩又不是台面上的人坐的,皇后这是故意抬她来刺激别人的神经呢。
有的坐总比没有好。自得了玉兰果,皇后明面上对她也不再那么冷淡了,渐渐地又恢复了端庄可亲、温柔和气的态度。当然了,这些后宫嫔妃那反复不定跟现代气象台一样的态度云珠是不管的,你们如何是你们的,我只做我自己。
她的这种我行我素的淡定,直把皇后、熹妃郁闷得差点吐血:本宫就这么不被你放在眼里?!又让暗中旁观的雍正乐得不行。
坐定后,云珠对皇后道:“皇额娘,明日媳妇就要到岫云寺上香了,皇额娘可有什么吩咐的?”她也不是天天到景仁、承乾两宫请安的,从年初皇后凤体不堪劳累需要“静养”之后这规矩就定下了,五日请一次安,而熹妃自是不能越了皇后的礼,也依了这规矩改成了五日请一次安,将日子定在同一天,这样,变成了云珠给她请安后由她带着给皇后请安,宣示媳妇还是与自己亲近,一来,刺刺皇后的眼,二来,防着皇后多了机会拉拢云珠。
这样的好事云珠乐观其成,顺带地也让弘历的格格侍妾少在自己面前碍眼。
皇后和霭道:“多带些嬷嬷侍卫,注意点安全,有什么缺的就跟内务府打声招呼,皇额娘做主……”
这是在暗指自己管着宫务不拿事吗?熹妃差点咬碎银牙,在自己面前端什么慈母姿态啊,她还能缺了自己儿媳妇东西用?!
因着雍正喜佛,宫中诸嫔妃礼佛者多,当下摆着一副羡慕的神态,宁嫔等人跟云珠谈起昔日也到寺院里上香的经过,言谈之中有些讨好。这段时间皇后跟熹妃的变化怎么可能不被发觉,明探暗探,总算得到一点信息,四福晋手中有可恢复青春的奇药,皇后和熹妃就是得了她的孝敬才会变得年轻起来。
虽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这种奇药,但若能得到一点,使自己更加青春貌美,那承宠怀上龙胎的可能岂不大上很多?
海贵人入宫时日尚短,不知其中深浅,想着腹中可能有的骨肉及近日皇帝的恩宠,娇笑道:“四福晋有心礼佛是好的,祈祈福,保佑皇家血脉平安无恙,可别再不明不白地就没了。”
一句话,皇后跟熹妃脸色微变。
今年三月二十皇后的千秋宴上,答应苏氏回了钟粹宫当晚就落了两个月的胎……因为苏答应之前并无怀孕的消息传出,因此也只能归结于她的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胎儿不稳并落掉。海贵人话里,明着既是指远在西北战场的弘历弘昼,明里却是指苏答应的落胎,一句话几层意思,立时让在场的皇后、熹妃和裕嫔不太自在。
“诚心向佛,佛祖自是保佑的。”云珠淡淡地回着。这是雍正后宫的事,她做为一个儿媳妇,并不想过多地涉入其中。再者,既置身于这皇宫,做了皇帝的嫔妃,这些……她们不该早就料到了吗?成败面前,有何好说的。
精神力不可察地扫过海贵人身上,云珠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怀孕了?难怪拼着得罪人拿话堵住皇后跟熹妃呢,倒是个有心的。
“你明日还要出宫,且回去准备吧。”皇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与你母妃她们还有要事商议。”